826章 人通人言，兽有兽义（十一）

人间天色破晓，回首已是清晨。

渤海之滨，第一缕微弱的晨光挣扎着穿透了笼罩整夜的硝烟与未散的阴霾，如同蘸着淡金的画笔，小心翼翼地涂抹在焦黑的废墟和波涛微澜的海面上。

一夜波涛汹涌，天，终于亮了。

然而，光明并未带来多少暖意。蓬莱殿下，小娇娘乔妙卿和刚刚转醒过来、依旧头晕目眩的候宇途，如同两尊失去了灵魂的雕塑，一动不动地守在刘懿那具虽然“完好”却依旧冰冷无声、毫无生机的“尸体”旁边。乔妙卿的脸上泪痕已干，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悲痛和深深的疲惫。候宇途则捂着依旧嗡嗡作响的脑袋，眼睛死死盯着刘懿，眼神中充满了不解、愤怒和一丝不肯熄灭的希冀。

两人身后，接到紧急命令集结起来的平田军数百精骑，严阵以待，刀出鞘，箭上弦，战马不安地喷着鼻息，铁甲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泽。将士们人人愤慨，只待候宇途一声令下，他们便会如同愤怒的洪流，杀进已成空壳的幻乐府，拆了那座象征着傲慢与覆灭的蓬莱殿，将戏龟年那老儿千刀万剐，为主帅报仇！

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肃杀之气，与清晨应有的宁静格格不入。

……

无垠的白色空间内，随着东皇太一的再次出现，里面的气氛，瞬间降到了绝对零度，连“时间”仿佛都要被冻结。

刘懿那缕刚刚因看到希望而雀跃了一下的残魂，此刻被一股无形却浩瀚如星海的威压死死地定在那里，一动也不能动！任他如何拼命运转那微薄的心念，如何试图挣扎，都如同蚍蜉撼树，无法挣脱东皇太一随手布下的、看似轻描淡写却坚固无比的桎梏。他甚至连“开口”发出意念都做不到，彻底成了砧板上的鱼肉，只能眼睁睁看着事态发展。

东皇太一似乎很享受这种完全掌控一切的感觉。他飘飘洒洒，如同闲庭信步，从容不迫地接近那具被青丘九尾耗费心血重塑的、充满生机的刘懿肉身。这一次，他做足了准备，周身的规则波动隐而不发，却将刘懿的魂魄和肉身可能产生的任何异动都纳入监控，保证不会给刘懿哪怕一丝一毫的可乘之机。吃一堑长一智，上古大神也懂得吸取教训。

青丘九尾全身的紫色毛发微微炸起，显然紧张到了极点。它踮起脚爪尖，身体弓起，呈现出完美的蓄势待发姿态，口中不自觉发出低沉的“嘶嘶”声，露出尖利的牙齿，小心谨慎、如临大敌地跟在东皇太一身侧数丈之外，既不敢靠得太近，又不愿离刘懿的肉身太远，媚眼之中充满了警惕、恐惧与决绝交织的复杂神色。

东皇太一对青丘九尾的表现视若无睹，依旧古波不惊，仿佛眼前的一切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尘埃。他甚至有“闲情逸致”用那淡漠得不带丝毫感情的声调，对着青丘九尾缓缓开口，如同在陈述一个古老的事实：

“草木之属，得日月精华可成精；飞禽走兽之类，启灵智、晓阴阳便为妖。小狐狸，看你这九尾摇曳、紫气莹然的模样，在妖族中，血脉也算不凡了。你我……怕是有万年未曾相见了吧？想不到，当年那场大劫之后，还能见到故土血脉，真是让人怀念呢。”

青丘九尾闻声，庞大的身躯不由自主地剧颤了一下，四肢竟然有些嘚嘚瑟瑟，那是一种源自血脉深处、跨越了漫长时光仍然存在的敬畏与恐惧。它下意识地、几乎是本能地跪伏在地，将头颅深深低下，用恭恭敬敬、甚至带着一丝惶恐的声音回应道：

“小妖……青丘九尾，参拜东皇大人。万年……万年岁月弹指而过，尊上……风采依旧，神威如昔。”

最后几个字，青丘九尾说得有些艰难，显然并非完全发自内心。

“呵呵。”东皇太一发出两声干涩冰冷、皮笑肉不笑的短促笑声，负手背袖，神情更显冷酷与疏离。他并不在意青丘九尾的恭维，直接切入核心，冷冷问道：“所以，从一开始，你闯入我这东皇钟内时，便已经知道是本尊在此？”

这个问题带着无形的压力。青丘九尾思忖片刻，知道在这等存在面前撒谎毫无意义，反而可能激怒对方，于是如实答道，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回禀尊上，小妖……知道。踏入此间，感应到那独一无二、凌驾万道的钟韵与威压时，便已知晓是尊上遗泽。”

东皇太一闻言，似乎有些愕然。他微微偏头，冷声询问，语气中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危险：“哦？既知本尊在此，那你还敢来？”

东皇太一顿了顿，双手轻飘飘地悠荡摇摆，声音陡然转寒：“怎么，是觉得万年过去，本尊虎落平阳，想来挑衅一下本尊仅存的威严，还是……觉得你这小妖，有资格来管本尊的闲事？”

此话说完，一股若有若无、却冰冷刺骨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寒流，悄然从东皇太一身上弥漫开来，牢牢锁定了青丘九尾！显然，他对这只“不识抬举”的小狐狸，杀心已起！

青丘九尾感到那几乎要冻结灵魂的杀意，身体又是一颤。但它强忍着恐惧，挣扎着起身，转头深深瞧了一眼被禁锢的刘懿残魂，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然后回过头，对着东皇太一，用尽可能平静却坚定的语气实话实说：

“尊上明鉴。小妖此来，并非挑衅尊威，更非多管闲事。只因……他对小妖一族，有活命再造之恩！大恩如山，不敢或忘。今日他身陷绝境，有求于我，纵然前方是刀山火海、是尊上神威，是万劫不复之地……我青丘九尾，也必当舍命相报，以全此恩义！”说到最后，它的声音虽然依旧恭敬，却透出了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

东皇太一压低声量，那声音仿佛是从九幽深处传来，语中的嘲讽之意甚重：“恩？对你有恩？一个小小的、寿不过百的凡人蝼蚁，竟会对你这上古妖兽血脉有救命再造之恩？哈哈！可笑！荒诞！”他仿佛听到了世间最滑稽的事情，“难道万年之后，不仅我神族凋零，连你们妖族，也沦落至此，需要仰仗凡人的鼻息，甚至被其施恩了么？真是……江河日下，神妖共悲！”

面对东皇太一的嘲讽，青丘九尾并未动怒，反而更加小心翼翼地为这位“老古董”解释道：“尊上有所不知。如今的人间，早已不是万年前神妖共舞、百族争霸的人间了。万年前那场席卷洪荒的大战之后，妖族主力土崩瓦解，幸存者散落于九州大地各处秘境，大多苟延残喘，隐匿不出。神族……据残存记载，似乎已重返天界，自称仙人，超然物外，再不理会人间是非恩怨了。”

它抬起头，看了一眼东皇太一如今的状态，谨慎地补充道：“如今的人间，已是女娲大神所造‘人类’的天下。他们虽无先天神力，却人才荟萃，智慧非凡，武学道法自成体系，高手迭出，强者如林，前年来，跻身仙道者数不胜数。不瞒尊上，小妖暗中观察感知，以尊上您此刻残魂所展现的境界与威能……恐怕，大概也就和如今人类武者中所谓的‘御术境’巅峰，相差仿佛吧。”

它刻意将“御术境”和“巅峰”说得清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提醒意味。

“御术境？”东皇太一寒声问道，这个词对他而言陌生无比，“是个什么东西？也配拿来衡量本尊？”

在东皇太一那积威之下，青丘九尾一丁点儿脾气都不敢有。它极为耐心，如同导师启蒙稚童般，开始为这位与时代脱节的上古大神，讲解起如今人间通行的武学‘三等十二境’的粗略框架和由来（从基础的倒马，到更高的致物，再到御术、通玄等），并着重说明了‘通玄境’被认为是人间修行者能否触摸到‘仙’之门槛的最后一境，玄妙无比。最后，它不失时机地、委婉地提醒道：“……故而，尊上您当年虽为天帝，但历经万载消磨，神魂受损，又无肉身依托，境界……恐怕确实已有所跌落。”

东皇太一神色冷淡地听着，万古不变的脸上似乎没有任何波澜。但当他听到“人间再无神仙”、“境界跌落”等词时，眼底深处终究还是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涟漪。他不免冷叹一声，那叹息声中带着无尽的沧桑与一丝……落寞：

“万年……弹指一挥间呐。天地剧变，神隐妖藏，世间……再无神仙在矣！”

东皇太一缓缓摇头，“跌境至此，我道衰微……罢了！既如此，本尊更需即刻重返人间，以此肉身重修仙道，炼成无上仙果！待我功成之日，必要改换那冷漠天庭，肃清寰宇，再证我无上大道！”

雄心壮志再次点燃！东皇太一不再与青丘九尾多言，慢步（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向刘懿那具完美的肉身飘去，眼中只剩下炽热的占有欲。

“尊，尊上！”青丘九尾见状大急，也顾不得许多了。它声音怯懦卑微，因为极度的紧张，紫色的华丽绒毛上竟然覆盖了一层细密的汗渍，它已紧张恐惧到了极点，却还是鼓足勇气，用近乎哀求的语气，颤声道：“小妖……小妖斗胆，可，可否请尊上大发慈悲，饶……饶过此人一命？他，他毕竟于小妖有恩啊！”

东皇太一略显诧异地停下动作，缓缓转过头，淡漠的目光如同两道冰锥，盯在青丘九尾身上，仿佛第一次真正“看”这只不知死活的小妖：“小狐狸，在本尊面前，你……敢为他求情？”

他口吻中的不满与寒意，毫不掩饰，如同实质的冰山碾压而来！凛冽的神威如潮水般汹涌袭来，充斥着整个空间！莫说本就动弹不得的刘懿，就连青丘九尾在这排山倒海的威压之下，都感到神魂欲裂，不敢再与东皇太一抬头对视，巨大的恐惧让它几乎要再次匍匐下去。

刘懿虽然此刻动弹不得，口不能言，但他毕竟有一颗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大心脏”。看到青丘九尾为了自己，如此卑微、如此恐惧地向东皇太一求情，他心中又急又怒，更是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屈辱感！他想大喊：“青丘！快走！别管我了！这老怪物你不是对手！快逃啊！”他想让青丘九尾放弃自己，赶紧逃离这绝地，保住它自己和孩子们的性命！可是，他无可奈何，只能像个最无能的旁观者，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

这种身不由己、只能看着朋友为自己涉险受辱的感觉，实在是让人憋屈难受得要爆炸！

青丘九尾的四肢颤抖得厉害，紫光流转的躯体几近无法维持稳定的形态。它心中清楚，东皇太一在上古时代，几乎是遇神杀神、遇妖斩妖的无敌存在，凶威滔天！放在那个时代，它青丘九尾这种“小角色”，东皇太一恐怕连正眼都不会看一下，随手一根手指就能将它打得神形俱灭，魂飞魄散！

如今，这位上古大神失去了无敌神体，仅剩残魂，境界更是跌破至难以想象的低谷，早已大不如前。但是，那源自上古、烙印在规则之中的无上威压尚在！那属于‘上古第一神’、‘天帝’的孤傲与霸道尚在！更重要的是，那份根植在上古神兽血脉深处、代代相传的对这位至高主宰的敬畏与恐惧，尚在！

今天，青丘九尾能在东皇太一面前颤抖着保持站立，还能开口说话，在东皇太一看来，恐怕已经是一种极大的冒犯和“以下犯上”了！

青丘九尾浑身哆嗦，如同秋风中的落叶。它似人般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仿佛下定了最后的决心。它轻步摇移，几乎是蹭到了东皇太一身前不远处，再次四爪跪伏在地，将头颅埋得更低，用一种近乎哭泣的声调恳求道：

“尊上！人通人言，晓礼仪；兽有兽义，知恩仇！此乃天地生灵存世之基啊！小妖恳求尊上，看在他曾于绝境之中，不惜自身安危，救过小妖一家四口性命的份上……高抬贵手，放过他吧！小妖愿以自身残存修为、乃至神魂为质，只求换他一命！求您了！”

言辞恳切，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为了报恩，这位高傲的上古异兽，放下了所有的尊严。

然而，回应它的，是东皇太一毫无波动的一声：

“哦。”

随即，是更加冰冷、更加无情、更加残忍、完全不能商量的另一个字：

“滚。”

冷漠、无情、残忍，不容置疑！这就是东皇太一带给青丘九尾的最终态度。在他眼中，什么恩义，什么承诺，什么妖族情分，在重登大道的“机缘”面前，一文不值！

失望、愤怒、恼火，最后化为了青丘九尾彻底的绝望和破罐子破摔的勇气！

青丘九尾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和恐惧消失了。事情已无任何转机，唯有撕破脸皮，拼死一搏！

它突然四肢发力，蓄势已久的妖力轰然爆发！“嗖”地一下，紫色身影如同闪电般向后窜到了数丈之外，与东皇太一拉开距离。它挺直身躯，九尾狂舞，媚眼圆睁，怒视东皇太一，声音不再卑微，而是充满了悲愤与决绝：

“东皇太一！你虽是仙界遗留在人间的上古大神，名头响亮！可你这万年来，可有半分德泽布于苍生？可曾庇护过一方生灵？没有！你只是龟缩在这钟内，苟延残喘！而今，你更是以如此卑劣、下作的手段，欺凌弱小，夺舍后辈，行径与魔道何异？你，也配称‘神仙’二字？妄称神仙！”

这番话，如同惊雷，在这片空间炸响！彻底撕破了最后的脸面！

东皇太一却依旧泰然自若，神色十分平静，仿佛听到的不是辱骂，而是清风过耳。他甚至微微颔首，用一种点评的语气说道：“小狐狸，你说话的口吻，本尊……很不喜欢。”

他顿了顿，仿佛在陈述一个即将实施的决定：“待本尊出去以后，重掌力量，不仅要找到你，还要找到你所有的族人……将你们，千刀万剐，皮毛拆骨，炼魂熬油。哦，对了，”他补充道，语气平淡得令人毛骨悚然，“灵魂也不会放过，要割裂分化，投入最污秽的孽障轮回之中，永世不得超生。我要让世间万物知道，这，便是冒犯本尊的下场。”

出于本能的恐惧，青丘九尾听到东皇太一恐怖的宣言，先是浑身害怕得战栗不已，仿佛已经看到了那惨烈的未来。但随即，极致的恐惧化作了极致的愤怒！它全身的紫色毛发根根倒竖，如同燃烧的紫色火焰！它声色俱厉，声音尖利地反驳：

“我的口吻，你不喜又如何？东皇太一啊东皇太一！收起你那套上古大神的做派吧！你真以为你还是那个呼风唤雨、言出法随、无所不能的东皇太一么？哼！时过境迁啦东皇太一！”

它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吐出胸中所有的憋闷：“睁开你的眼睛看看！如今这浩荡人间，能与你匹敌、甚至能胜过你的人类强者，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你一个小小的御术境实力，居然还敢在这里狂妄自大，目空一切？真是坐井观天，可笑至极！”

面对青丘九尾的威胁和嘲讽，东皇太一置若罔闻，反而像是被它话语中的某个信息吸引了，若有所思地问道：“百位……可以和大妖匹敌的御术境人类？如今的人间……竟有如此气象么？倒是值得我来人间一看。”

这似乎勾起了他一丝兴趣，但也仅此而已。

青丘九尾没有回答他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继续加强自己的威胁，试图让对方投鼠忌器：“东皇太一！如果按照如今人间的标准来衡量，你与我的境界实力，如今是半斤八两，不相上下！今日，我给你三分薄面，尊你一声‘尊上’，那是念在往日神威！若不给你面子，我此刻便强行带人离开，以我全盛妖力冲击你这残魂执掌的空间，你也未必能拦得住我！大不了，两败俱伤！”

青丘九尾咬牙切齿。

对于青丘九尾来说，这是最后的通牒，也是最后的试探。

“你，是在小觑我？”东皇太一终于缓缓转过头，正视青丘九尾，神色依旧冷淡，但那双眸子深处，仿佛有星云在寂灭，“上一个敢如此嘲讽、轻视本尊的……还是那个叫盘古的家伙。万载千秋，他已经化为这片天地了。”

他仿佛失去了最后一点“叙旧”的耐心，用一种宣告结局的语气说道：“好吧，既然你执意要陪这蝼蚁一起……那今天，本尊便发发慈悲，一并把你也‘送走’，让你提前去体验一下，何为神形俱灭。”

青丘九尾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极致的危险预感让它浑身的妖力瞬间沸腾！它嘶鸣长啸，准备抢先发动攻击，或者至少做出防御姿态！

“大言不……！”

然而，它的话还没等说完，那愤怒的嘶鸣便戛然而止！倒竖的紫色毛发，流转着妖异光芒的媚瞳，狂乱摇摆的九条长尾，奔腾欲出的磅礴妖力……通通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它，和一旁的刘懿一样，被一股无法理解、无法抗拒的绝对力量，生生凝滞在这片纯白的空间之内，动弹不得！甚至连思维仿佛都变得迟缓起来！

刘懿“看”到这一幕，魂态微微有些发僵，心中充满了震惊与困惑：‘这……怎么可能？无论从刚才感知到的能量波动，还是青丘所言，东皇太一如今的境界实力，应该和青丘在伯仲之间，甚至可能还略逊一筹才对！为何……为何说话间，便能将全神戒备、妖力全开的青丘瞬间制服？这完全不合常理啊！难道这老怪物还藏着什么恐怖的底牌？’

东皇太一如同鬼魅般，飘到被定住的青丘九尾身侧。他伸出那只白皙修长、却蕴含着恐怖规则力量的手，轻轻地、如同抚摸宠物般，抚摸着青丘九尾的额头。这个动作充满了羞辱的意味。

他吁出一口气，仿佛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寒声道，声音中带着一丝终于可以尽情展示的、高高在上的意味：

“小狐狸，还有那边的小蝼蚁，你们是不是很奇怪？是不是觉得，本尊残魂之力，不过与你们相仿，甚至不如？”

他顿了顿，环视这片纯白空间，眼中流露出一种近乎痴迷的占有和掌控感：

“告诉你们也无妨。这东皇钟，乃本尊亲手采集混沌星核、融汇万道规则所铸！而你们此刻所在的这处世外空间……更是本尊当年参透‘天外之天’的奥妙，耗费了百年苦功，截取一丝混沌本源，方才建成的……一方独立于外的小天地！”

他的声音渐渐高亢，带着一种造物主般的自豪与威严：

“于我而言，这片虚空，便是一个完整的、由我意志所主宰的‘万千小世界’！它存在于盘古所开辟的宇宙洪荒之内，却又在宇宙洪荒规则层面上，部分凌驾于其外！在这里……我就是制定规则的神！我就是掌控一切的主宰！我东皇太一的意志，便是此间的天道！”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东皇太一变得意气风发，神采飞扬！他轻轻一跺脚，脚下祥云自生，托着他缓缓升空。他大袖拂动——

霎时间，天地变色！

原本单调死寂的纯白空间，瞬间变成了如血的猩红，仿佛置身无边血海！大袖再一拂，血红褪去，化为了深邃无垠的湛蓝，如同置身星空！大袖又拂，无穷无尽的七彩斑斓光芒，如同流淌的星河，在虚空中往复穿梭、流动、碰撞，演化出光怪陆离的景象，仿佛置身于宇宙初开、万彩迸发的奇点！

这还没完！东皇太一心念微动，远方景象再次变幻！山川隆起，大河奔流，奇花绽放，异草芬芳，飞鸟啼鸣，虫鱼嬉戏……一派生机勃勃的仙境景象，尽收眼底！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是，在那“远方”的山川之上，赫然出现了另一个“刘懿”，正意气风发地骑乘着一只缩小版的、温顺无比的“青丘九尾”，自由自在地翱翔于彩云之间，发出畅快的大笑！

这一切，皆由东皇太一心念所化，瞬息万变！

在这一刻，真正的刘懿和青丘九尾，显得无比卑微，渺小如尘埃！他们的存在，他们的意志，在这片完全由东皇太一主宰的“小世界”里，毫无意义！卑微到东皇太一只要心之所想，他们便可能被转瞬幻化、扭曲，甚至……抹去！

青丘九尾被这改天换地、近乎创世的神通惊得魂飞魄散！它勉强动了动嘴，似乎耗尽了极大心力，才冲破了一丝感官的封锁，艰难地开口道，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既……既已在此修成如此‘大道’，掌控一方宇宙雏形，做这逍遥自在、无所不能的‘世界之神’……何必，何必还要执着于重返那盘古所创、充满纷争与束缚的人间？留在这里……难道不好吗？”

这或许是绝望中的质问，也或许是最后的劝诱。

东皇太一闻言，重新飘回到青丘九尾身侧。他继续为青丘九尾理着毛发，动作温柔，眼神却冷寂如万古寒潭。他沉默了片刻，才用一种近乎自语的低沉声音说道：

“神……也会寂寞。掌控一切，却也意味着……面对永恒的虚无。没有对手，没有同类，没有喜怒哀乐，甚至没有‘存在’的实感。如果不是这万载孤寂太过难熬，心生魔障，执念难消……本尊，或许真的不会想着出去。”这一刻，这位上古天神，罕见地流露出一丝属于“生灵”的脆弱与迷茫。

但这一丝脆弱转瞬即逝。青丘九尾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话语中对“出去”的执着，不由得冷哼道，带着嘲讽：“若非恩人在此，牵连因果，你以为我乐意来见你这孤僻的老古董，闯你这死气沉沉的破钟？”

“哼哼！”东皇太一被这嘲讽激得冷笑两声，拍了拍青丘九尾的额头，语气重新变得冷酷而坚定，“牙尖嘴利，改变不了结局。此子……”他指向刘懿，“凡人之性，本尊早已看透！少则猖狂无知，壮则暴强争胜，老则贪利好名……皆为世间祸乱之源，人心劣根之显！”他为自己接下来的行动找到了一个“正义”的借口：

“本尊今日，便为这昭昭日月，朗朗乾坤，除掉一个未来的祸害！也算是……重返人间，第一件功德吧！”

言毕，他不再耽搁，起身驾云，目光灼灼，准备向刘懿那具毫无抵抗能力的完美肉身，做最后的飘去，完成那梦寐以求的夺舍！

就在这时——

被定在原地、看似已经绝望的青丘九尾，眼中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决绝紫芒！它用尽全部被禁锢的妖力、全部的生命本源、全部的意志，发出了一声震动整个空间的、凄厉而悲壮的嘶鸣长啸！

“痴——人——说——梦——！！！”

啸声未落，异变陡生！


　　(https://www.piautian55.net/book/1729369/96089966.html)


1秒记住飘天文学网：www.piautian55.net。手机版阅读网址：m.piautian55.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