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8章 牧主任的震惊


等到陈军的身影消失在通往手术准备区的走廊拐角,那扇厚重的自动门无声合拢后,压抑了半天的黎一鸣医生才猛地转过头,脸上混杂着震惊、不解与一丝被冒犯的愠怒。

他快走两步,凑到院长跟前,声音压得低低的,却掩不住里面的急促:“院长,这……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您就这样让他进去了?这完全不合规啊!就算……就算他是其他顶尖医院的主刀大神,哪怕是院士级别,按照流程,也必须先进行资质报备、会诊协商,怎么可能这样直接进我们的手术室,还是给亲属主刀?这……这要是出了任何问题,谁负责?我们医院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他越说越激动,脸都有些涨红。

作为从海外一流医学院归来、被高薪聘请的专家,他素来将规则与程序视为医学神圣不可侵犯的一部分。眼前这一幕,简直是对他所有认知的颠覆。

院长缓缓转过身,脸上刚才面对陈军时的凝重与肃穆尚未完全褪去,此刻又添了几分深沉。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用那双看惯生死的眼睛,深深地看了黎一鸣一眼,那目光里有警告,有无奈,还有一种黎一鸣无法完全理解的复杂情绪。

半晌,院长才用比黎一鸣更低、更沉的声音说道:“黎医生,有些事,没法跟你说得太清楚。你只需要知道,这个人的身份……非同小可。他的级别,他的权限,已经远远超出了我们医院、甚至普通医疗系统能够讨论和限制的范畴。你没有资格打听,也不要去打听。今天这件事,就当他没有来过,你没有见过这个人,明白吗?”

这番话非但没有平息黎一鸣的困惑,反而像在他心里投下了一块更大的石头。“身份?就算他有天大的背景,可这里是医院!是手术台!人命关天啊院长!怎么能拿病人的生命安全和医院的声誉来……来行使这种特权?”他差点将“儿戏”两个字脱口而出,硬生生忍住了,但脸上的不认同几乎满溢出来。

“他不是需要助手吗?”院长的语气陡然变得强硬,不容置疑地打断了他,“你,还有马上就到牧主任,你们两个进去,给他当助手。你的任务是熟悉病人情况,随时提供数据支持。牧主任经验丰富,万一……我是说万一情况有任何不对劲的苗头,以牧主任的判断为准,必要时他可以接手。但是——”院长特意停顿,目光锐利如刀,钉在黎一鸣脸上,“记住我下面的话,有关这位陈将军,在手术室里,你们只能执行他的任何命令,无条件配合,绝对不要质疑,更不要有任何形式的违背。这不是商量,是命令。否则……后果不是你,甚至不是我,能够承担得起的。有些界限,一旦越过,怎么死的都不会有人知道。”

最后那句话,院长说得极轻,却带着一股渗入骨髓的寒意,让黎一鸣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他看着院长严肃到近乎严厉的面孔,知道这绝非危言耸听。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无力感攫住了他,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化作一声近乎呻吟的低语:“这……这他妈的……也不能这么治病救人啊……”

他内心一片混乱,既感愤怒于规则被践踏,又对院长口中的“后果”产生了本能的恐惧。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走廊尽头,一个熟悉的身影正风风火火地大步赶来,白大褂的衣角都因为过快的步伐而扬起——正是以脾气耿直火爆、医术精湛著称的牧为民主任。黎一鸣暗暗松了一口气,也好,让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老主任来跟院长理论吧,或许事情还有转机。

而此刻,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病人家属亲自操刀手术,院长特批,牧主任和黎医生两大专家当助手”的爆炸性消息,已经以惊人的速度在医院各个角落传播开来。从外科护士站到内科医生办公室,从食堂到休息区,每一个听到这个消息的人,第一反应都是难以置信。

“开玩笑吧?今天是什么愚人节特别节目吗?病人家属动手术?编剧都不敢这么写!”

“太荒谬了!这简直是倒反天罡!医院的规定、手术的严谨性都哪儿去了?家属的心情可以理解,但这不是胡闹吗?”

“听说病人是胰腺癌晚期,已经多处转移了,就算请国际上最顶尖的团队来,成功率也微乎其微。一个家属……居然说自己能治?院长还信了?这世界疯了吗?”

说实话,这个消息让整个医院,从资深专家到实习医生,从行政人员到后勤员工,都惊掉了下巴。在医院工作,见过的生离死别、奇闻异事不算少,甚至听说过走投无路的病人自己动手的极端案例,但像这样,家属正大光明地借用医院手术室、动用医院资源、还让本院顶级专家打下手的事情,简直是闻所未闻,突破了所有人的想象边界。

更让人瞠目的是,被安排去当助手的,竟然是返聘的权威牧主任和海外归来的黎一鸣医生!牧主任是什么人?那是本院外科的定海神针,一把刀救过无数危重病人,德高望重,连院长都要礼让三分。这样的人物,去给一个“病人家属”当助手?这已经超出了“离谱”的范畴,近乎一种对医学权威的“侮辱”了。

“院长!你到底什么意思?安排我去给一个病人家属当助手?你老糊涂了,还是我耳朵出问题了?!”人未到,声先至。头发花白、身材精瘦的牧主任已经“杀”到了院长面前,他脸色铁青,胸口微微起伏,显然是气得不轻。作为医院功勋元老,返聘的资深专家,他有他的傲骨和底气,就算面对院长,他也敢直言不讳,大不了拍桌子走人,这份闲气不受也罢!但今天这事,已不仅仅是个人面子问题,更触及了他行医数十载坚守的底线。

院长似乎早就料到牧主任的反应,他没有被对方的怒火吓到,反而上前一步,迎着牧主任愤怒的目光,用异常平静的语气问道:“牧主任,你先别急。这个人,你见过的。陈军,陈将军。你还记得吗?好多年前,他还是个小兵的时候,好几次重伤送到我们这里,都是你主刀。你当时不止一次说过,那是你从医生涯里见过的,意志力最坚强的军人。”

“陈军?”满腔怒火的牧为民听到这个名字,明显愣了一下,暴怒的神情瞬间凝固,旋即被一种回忆和惊讶所取代。尘封的记忆闸门打开,一个面色苍白却眼神坚毅、在无麻状态下咬牙忍受清创甚至配合简单操作的年轻军人形象,清晰地浮现出来。那个年轻人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不仅仅是钢铁般的意志,更有一种对创伤和人体本能的、近乎直觉的理解。他甚至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当时的同事说过:“这小子要是脱下军装穿上白大褂,凭他那股劲头和悟性,医术绝不会在我之下。”

“你是说……那个边防兵陈军?”牧主任的语气缓和了许多,但随即又被新的疑问取代,“他……他回来了?等等,你说他要给自己的老丈人动手术?还是胰腺癌晚期?这……”他眉头紧锁,这消息的跳跃性太大。

“是他。”院长肯定地点点头,然后加重语气,“不过,牧老,现在可不能叫他小陈或者边防兵了。他现在的身份是将军,上将,明白吗?陈将军。”

“上将?!”这下,连见惯风浪的牧主任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瞪大了。他当然知道那个年轻人绝非池中之物,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可这才过去几年?满打满算不到三年吧?这就……走到了军旅生涯的巅峰?这晋升速度,简直是坐火箭都追不上!震撼之余,他猛然意识到,能让一位上将动用如此非常规手段,并且让院长如此忌惮配合,事情恐怕远非“治病”那么简单。

“而且……”院长见牧主任冷静下来,又凑近了些,几乎是贴着牧主任的耳朵,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极低音量,快速而郑重地说了几句什么。旁边的黎一鸣拼命竖起耳朵,却只捕捉到几个模糊的气音,完全听不清内容。他只看到,随着院长的低语,牧主任脸上的表情急剧变化,从惊讶到凝重,再到一种近乎骇然的难以置信,嘴巴无意识地微微张开,几次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最终化作几声急促的呼气。

没人知道院长究竟透露了什么,但那寥寥数语,显然包含了重量级到足以让牧主任这位老江湖都心神剧震的信息。

“牛逼……实在牛逼……”牧主任喃喃自语,摇了摇头,脸上的怒容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震撼、好奇与隐隐兴奋的复杂神色,“老夫也算是活久见了……好,好!这个助手,我当了!我现在就进去!”

他仿佛瞬间被注入了活力,眼神都亮了起来,再不多言,转身就朝旁边的更衣室快步走去,动作利索得完全不像个老人。

院长这才转向还在发懵的黎一鸣,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威严:“你还愣着干什么?你不是病人的主治医生吗?你最了解病人现在的情况和各项数据。赶紧进去!记住我的话,多看,多听,少说,别动手。陈将军让你做什么,你就配合什么,明白吗?有牧主任这样经验丰富的定海神针在旁边盯着,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话虽如此,黎一鸣心里却依旧七上八下。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认命般地走向更衣室。直到此刻,他内心深处依然固执地认为,这位陈将军很可能只是在“装逼”,或者利用其至高无上的身份强行推动此事。

真正操刀的,恐怕还得是临危受命的牧主任。所谓“主刀”,或许只是个名义上的幌子。

手术室内,无影灯散发出冰冷而集中的人造白光,将手术台照得纤毫毕现。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特有的凛冽气味,各种监护仪器发出规律而轻微的滴答声与嗡鸣,构成了手术室特有的背景音。

病人已经完成了麻醉,静静地躺在手术台上,身上覆盖着无菌绿布,只露出需要手术的腹部区域。

麻醉师守在仪器旁,目光不时扫过屏幕上的波形和数据,神情专注。

他也忍不住好奇地偷偷打量着已经穿戴好手术服、口罩、帽子的陈军,这位传说中的“家属主刀”。

这时,牧主任和黎一鸣也换好衣服,消毒完毕,走了进来。牧主任一进来,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陈军身上。

几年不见,眼前的陈军变化巨大。

当年那个带着兵戈锐气、眼神炽热的年轻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渊渟岳峙的沉稳,即便静静地站在那里准备器械,也有一种不动如山的气势。

他的眼神透过无菌口罩上方露出的部分,依然明亮,却深邃了许多,偶尔流转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决策生杀而形成的无形压迫感。只是那眼底深处,看向手术台上亲人时,才会泄露出一丝极淡的、被强行压抑的波澜。

“小陈……还记得我吗?”牧主任没有使用任何敬称,而是用了当年陈军住院时,他偶尔会喊的、带着长辈亲切感的称呼,这是一种试探,也是一种拉近距离的方式。

陈军闻声转过头,看到牧主任,眼中掠过一丝清晰的讶异,随即化为一种带着敬意的恍然:“牧老?您怎么……您来了?”

“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陈军的目光迅速回到手术台,语气恢复了冷静,“病人的麻醉时间宝贵,我们开始吧。”

说完这句话,陈军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徐徐吐出。就在这一呼一吸之间,旁边的牧主任和黎一鸣都敏锐地感觉到,陈军整个人的状态发生了微妙却显著的变化。

如果说刚才他还是一个气势沉稳的将军,那么此刻,他仿佛瞬间切换了模式,进入了一种极其专注、近乎物我两忘的境地。他并没有摆出什么特别的架势,但那双眼睛,凝视着病人暴露的术野时,专注得仿佛能穿透皮肤,看清内部每一根血管、每一个器官的细微结构与病灶分布。

陈军悄然开启了“宗师医术”。刹那间,他的感知力仿佛化作了无形的高精度扫描仪,老丈人身体的内部情况,包括肿瘤的大小、位置、与周围血管神经的粘连程度、可能的微小转移灶……一切细节都以一种三维立体、色彩分明的图像形式,清晰无比地呈现在他的脑海之中。不仅如此,最佳的手术入路、最安全高效的切除轨迹、每一个需要规避的风险点、每一处可能出血的血管预判……海量的信息流如同早有预案般自动生成、排列组合,最终汇成一条条清晰明确、闪烁着理性光芒的“手术路径”,涌入他的意识。

整个过程在外人看来,只是他略微闭眼凝神了一两秒。

“可以开始了。”陈军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确定感。

下一刻,他伸出手。护士将合适的手术刀柄递到他戴着手套的手中。握刀的姿势标准而稳定,没有丝毫颤抖。当他执刀走向手术台时,黎一鸣恍惚觉得,陈军整个人似乎“消失”了,站在那里的,不再是一个军人或家属,而是一把即将出鞘的、寒光四射的、拥有自己生命和意志的“手术刀”本身!冰冷,精准,高效,没有多余的情绪。

刀光一闪,沿着脑海中那早已规划无数遍的最佳轨迹,稳而准地划开了病人的皮肤与皮下组织。切口长度、深度、角度,精准得如同用尺子量过。

“他……他来真的啊!”黎一鸣的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心中疯狂呐喊。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亲眼看到陈军毫不犹豫地落下第一刀,那种视觉和心理的冲击力依然巨大无比。这可是开腹手术!面对的是晚期胰腺癌这样位置刁钻、结构复杂、风险极高的病灶!一刀下去,稍有偏差,就可能引发大出血或损伤关键脏器,病人可能瞬间就没了!

直到这一刻,黎一鸣内心深处最后那点“陈军只是摆样子,真正主刀是牧主任”的侥幸幻想,被这一刀彻底劈得粉碎。

他几乎是惊恐地、求助般地看向身旁的牧主任,期望能从这位权威脸上看到制止或接手的意思。

然而,他看到的景象让他更加目瞪口呆。牧主任非但没有丝毫上前阻止的意图,反而微微前倾身体,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紧盯着陈军的每一个动作,从执刀的手势,到运刀的力度、角度、速度,再到对组织层次的分离……那眼神,哪里像是在监督一个“胡闹的家属”,分明是在观摩一场顶尖大师的演示!专注,认真,甚至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汲取意味,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黎一鸣甚至觉得,牧主任那花白的眉毛都因为过度的专注而微微耸动着。

黎一鸣突然想起院长那句“万一情况不对,让牧主任上”,现在看起来,这句话的前提——“情况不对”——似乎完全不在牧主任的考虑范围内。他……他好像真的在“学习”?

冷汗,瞬间从黎一鸣的额角和后背渗了出来。

他忽然无比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正处在一个多么诡异而危险的境地。病人家属主刀,自己作为名义上的主治医生在现场,万一手术失败,病人死在台上,无论如何,他都难辞其咎,职业生涯很可能就此断送。之前那些医疗意外事故的阴影再次笼罩心头,让他无法保持一个外科医生应有的冷静和淡定,手心一片湿滑冰凉,连握着器械都觉得不稳。

他提心吊胆,强迫自己将视线移回手术区域,死死盯着陈军的操作。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寂静和仪器规律的声响中缓慢流逝。一分钟,两分钟……

然而,仅仅两分钟后,黎一鸣脸上的惊恐和担忧,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迅速消融,转而化为了浓浓的、无法置信的惊愕!

陈军的动作,太快了,太稳了,太精准了!那根本不像一个生手,甚至不像一个普通优秀的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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