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他要说什么？

顾云逸那句“仙路漫长，有缘自会再见”话音落下，宋嫣一直强忍的情绪终于决堤。

先是眼圈迅速泛红，大颗大颗的泪珠毫无征兆地滚落下来，随即她嘴巴一扁，再也抑制不住的抽泣起来，肩膀微微耸动，哭得好不伤心。

“呜……前辈……念云姐姐……我、我舍不得你们……”她哽咽着，话语断断续续，像个即将被遗弃的孩子。

这段危机四伏的旅程，早已让三人之间结下了深厚的情谊，对渴望温暖的宋嫣而言，这份陪伴更是珍贵无比。

安念云见状，心中一软，连忙坐到宋嫣身边，伸出纤手，轻柔的拍着她的背，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和与耐心，“莫哭，莫哭，嫣儿，内海虽大，但并非再无相见之日。你回到父亲身边是喜事，我与顾前辈，也各有路途。”

她一边安慰，一边取出自己的丝帕，小心地为宋嫣拭去脸上的泪痕，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呵护一件易碎的珍宝。

她自己的离愁别绪，在这份需要安抚他人的责任面前，反而被暂时压下了。

“可是……可是……”宋嫣抽噎着，泪眼婆娑地看着安念云，又望向神色平静的顾云逸，“以后就没人像前辈这样保护我们，也没人像念云姐姐这样陪我说话了……”

顾云逸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宋嫣，以及耐心安抚她的安念云，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波动。

他没有出言安慰，只是静静地看着。

安念云继续柔声哄着：“傻丫头，传讯玉符不是还留着吗？若是想我们了，或是受了什么委屈，尽管传讯便是。说不定过些时日，我们便在某个地方重逢了。”

她说着，自己也觉得这话带着几分渺茫，但此刻，安抚宋嫣的情绪最为重要。

在安念云温柔的劝慰下，宋嫣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变成小声的啜泣，紧紧拉着安念云的手，仿佛这样才能汲取一些面对分别的勇气。

顾云逸的目光掠过窗外飞速流转的云气和远方逐渐亮起的，象征内海繁华的万千灯火，最终落在眼前这对相拥的少女身上。

他依旧沉默，但那份于无声处流露出的淡淡羁绊，却比任何言语都更清晰的弥漫在这小小的客舱之中。

……

安念云一直轻声细语地哄着宋嫣，直到深夜，哭累了的少女才终于沉沉睡去。

只是那白皙的脸颊上还清晰地挂着两道未干的泪痕，在朦胧的夜明珠光下显得格外可怜。

安念云为她掖好被角，自己却毫无睡意，和衣靠在床边，望着窗外流动的云海与星辰，心绪纷乱。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那个沉默而强大的身影不在房中，让这房间都显得格外空旷。

他……去哪了？

就在这时，房门被极轻叩响了。

“笃、笃。”

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克制，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安念云心尖一跳，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是谁。

她连忙起身，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深吸了一口气，才轻轻拉开房门。

门外站着的，果然是顾云逸。

他依旧是一身灰色衣袍，身姿挺拔，在廊道昏暗的光线下，面容显得有些模糊，唯有那双眸子，深邃如夜。

他的目光越过安念云，先往室内看了一眼，准确地落在床上熟睡的宋嫣身上，随即压低声音，用几乎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问道：“她睡着了？”

安念云立刻点了点头，也下意识地放轻了声音：“刚睡着不久。”

她侧身让开些许，好让他能看到宋嫣安稳的睡颜。

然而，问完这句话后，顾云逸却没有再开口。

他的目光从宋嫣身上移开，重新落在了安念云的脸上，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沉默了下来。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拉长了。

安念云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那目光并不锐利，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穿透力，仿佛能看进她的心底。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开始不受控制地发烫，心跳也莫名加快了速度，如同揣了一只小鹿，砰砰乱撞。

她下意识地垂下眼睫，不敢与他对视，手指无意识地绞住了衣角。

廊道里一片寂静，只有云舟飞行时细微的嗡鸣，以及彼此近在咫尺的，清浅的呼吸声。

这沉默足足持续了一分钟之久，就在安念云感觉自己快要被这无声的注视和加速的心跳淹没时，顾云逸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依旧低沉：“你穿件外衣，跟我出来一下。”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有事跟你说。”

有事？

安念云微微一怔，抬起眼眸，正好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瞳孔里。

她看到他眼中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快得让她无法捕捉。

她本能觉得，他要说的事，绝非寻常。

“哦……好。”她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羞涩和顺从。

她连忙转身回到房中，匆匆拿起一件稍厚的外衫披上，系好衣带，动作间甚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慌乱。

她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但心中那份莫名的不安与悸动，却愈发清晰起来。

安念云裹紧了身上那件顾云逸之前为她披上的外套，仿佛这样就能汲取一些勇气，一步步走向甲板。

深夜的甲板空旷无人，只有永不停歇的海风呼啸而过，带着内海特有的，沁入骨髓的寒意。

远远地，她便看到了那个负手而立的身影。

他站在船舷边，背对着她，挺拔的身姿在朦胧的月色与船灯下显得格外高大，仿佛能隔绝所有的风雨与危险。

明明是在这样寒冷的夜里，仅仅是望着他的背影，安念云的心底却莫名地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安心感。

她放轻脚步，缓缓走近。

每走一步，心跳声就在耳边放大一分，如同擂鼓般砰砰作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在发烫，幸好有夜色作为掩护。

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单独相处。

没有了宋嫣活泼的声音作为缓冲，没有了迫在眉睫的危险分散注意，这突如其来的独处，让安念云的心绪瞬间变得敏感而慌乱。

她不禁回想起这一路走来，他数次于危难中出手相救，那无声的庇护，那偶尔流露的、看似随意却恰到好处的关怀。

种种画面掠过心头，让她脸颊上的红晕更深了几分，如同染上了最美的胭脂。

她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微垂着头，双手紧张的攥着外套的边缘，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觉得周遭的空气都似乎变得粘稠而暧昧起来。

海风吹拂起她鬓边的发丝，也吹不散她心头的悸动。

她不知道他特意叫她出来，要说什么。

但此刻，这份独处本身，就足以让她心潮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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