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泰和岛

几天光景，黑鲨岛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抚平了褶皱。

港口废墟被粗略清理，坍塌的建筑旁搭起了新的窝棚。

空气中那股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也被咸湿的海风和新煮的鱼汤气味渐渐冲淡。

正所谓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

人们小心翼翼走出藏身之所，脸上还残留着惊魂未定，但求生的本能迫使他们重新拾起渔网，升起炊烟。

日子总要过下去。

岛主府也换了主人。

不再是黑鲨那般令人畏惧的强横修士，而是一个据说很早就躲起来、修为仅在炼气后期的老头子，人称老鱼头。

没人知道他怎么上位的，只知道几大残存的势力头目都默认了，岛上便这么悄无声息的完成了权力的交替。

老鱼头没什么威严，整天笑呵呵，只要求按时缴纳些基础的赋税，其余一概不管，比黑鲨在位时松散得多。

唯一显眼的变化，是在那片曾被鲜血浸透、又被空间巨力碾出恐怖印痕的海岸边，不知何时，立起了一座粗糙的灰袍石像。

石像雕刻得并不精细，甚至有些模糊，只能勉强看出一个穿着斗篷的人形轮廓，脸孔隐在兜帽的阴影里，看不清样貌。

它就这么孤零零地立在礁石之间，面朝大海，仿佛在凝视着远方。

没有铭文，没有歌功颂德的碑记。

但每一个经过的渔民，都会下意识地放轻动作，投去混杂着敬畏感激与一丝难以言说的恐惧的一瞥。

有胆大的孩子想靠近摸摸，立刻会被家中老人厉声喝止，拽着胳膊匆匆拉走。

人们照常出海，照常归来，修补渔网，争吵，活着。

只是偶尔，当海上升起风暴，或者夜色特别深沉时，总会有人不自觉地望向那座灰袍石像。

……

依旧是那片晨曦微露的海面，那几艘熟悉的渔船正拖着破旧的渔网，在熟悉的航线上缓慢前行。

海鸟低飞，浪涛轻摇，一切都与无数个平凡的清晨别无二致。

突然。

“滋啦！”

一道无法形容其速度的刺目电光，毫无征兆地撕裂了远方的海平面。

那不是闪电，闪电没有这般凝练，没有这种仿佛要将空间都烧穿的极致锐利。

电光闪过之处，海面并未立刻恢复平静，而是猛的向内凹陷，形成一个边缘闪烁着细碎电蛇的真空地带！

紧接着，周围的海水如同被无形巨力狠狠抽了一巴掌，发出沉闷到令人心脏停跳的轰鸣，轰然向上炸起百丈高的浑浊浪墙！

“轰隆隆——！！！”

恐怖的巨响这时才如同迟到的丧钟，滚滚而来，震得渔船上的木桶瓦罐嗡嗡作响，震得人耳膜生疼。

“老天爷！”

“那…那是什么？！”

渔船上的渔民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天地之威骇得魂飞魄散，一个个僵立在甲板上，手里的渔网掉了都浑然不觉。

有人双腿一软瘫倒在地，有人死死抱住桅杆，脸色惨白如纸。

那炸起的浪墙如同移动的山脉，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朝着四周碾压扩散！

渔船在它面前，渺小得如同狂风中的落叶，开始剧烈地左右摇摆，随时可能被掀翻！

“快！转舵！往回划！”老船长声嘶力竭吼叫着，嗓子都破了音。

所有人都手忙脚乱，拼命操控着船只，想要逃离那排山倒海而来的巨浪。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最原始的恐惧，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

几海里外，顾云逸刹住脚步悬在海面上，手里捏着那张从黑鲨储物袋那里顺来的金色令牌翻来覆去的看。

这玩意儿入手沉甸甸的，表面流光溢彩刻着些看不懂的云纹，正中央跨海令三个烫金大字倒是清清楚楚。

他琢磨着这玩意肯定跟去内海脱不了干系，果不其然在令牌背面摸到几行小字。

大大方方的写着使用说明——得先去个叫泰和岛的地方报到。

抬眼望向前方，十海里外还真有个小岛轮廓在晨雾里若隐若现，岛形歪歪扭扭像被啃过的烧饼。

“得，就这破地方，又得跑一趟。”顾云逸把令牌往怀里一揣，身形晃了晃便化作流光直奔那小岛而去。

海风把他灰袍下摆吹得猎猎作响，几只好奇的海豚刚跃出水面就被这股气浪掀得在空中连翻三个跟头。

泰和岛远远看着像块被虫蛀了的玉牌，漂在蓝洼洼的海面上。

等飞近了才瞧清楚，这岛被修成了整整齐齐的八边形，活像谁拿尺子比着画出来的。

岛边上杵着七八个白玉码头，这会儿正停着三艘怪模怪样的大船。

船帮子上雕满会发光的符文，船帆是用银丝混着某种透明兽筋织的，风一吹哗啦啦响，晃得人眼花。

岛中央立着座九层琉璃塔，塔尖上顶着个不断旋转的星辰虚影，明晃晃宣告这是凌霄阁的地盘。

塔底下密密麻麻挤满了人，穿绫罗绸缎的内海修士和披兽皮挂骨链的外海野修擦肩而过，互相斜着眼打量。

空气里混着灵茶的清香，烤鱼油的焦糊味，还有股子海兽腥气。

几个穿着标准湛蓝道袍的凌霄阁弟子挎着制式长剑在人群里溜达，领口绣的云纹在太阳底下反光。

他们眼皮都懒得抬，偶尔伸手指点方向，“办跨海文牒的左转，补给的右转，打架斗殴的……看见那边玄铁笼子没？自己进去待着。”

顾云逸刚落在最西边的码头上，就听见旁边两个散修蹲在那儿啃干粮嘀咕：，“娘的，这鬼地方茶水钱比老子抢条船还贵！”

“忍忍吧，过了这关就能进内海吃香喝辣了...”

有个胖管事正翘着二郎腿坐在珊瑚雕的桌子后头，一手拨算盘一手往玉简里刻录信息。

前头排队的虬髯大汉刚摸出袋灵石，胖管事眼皮一翻，“规矩改了，现在要三份妖兽晶核或者等值的空冥石。”

那大汉脸憋得通红，攥着灵石袋子呼哧呼哧喘气。

胖管事也不催，扭头朝旁边卖灵果的小贩喊：“老刘，给我留两斤朱玉果，要今天刚摘的！”

顾云逸摸了摸怀里的跨海令，觉得这地方挺有意思。

明明处处透着规矩，可空气里飘着的全是钻营取巧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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