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求助
快下班时，陈溪在办公室里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是赵玉刚的母亲徐妙娣找她，已经到了人力资源部的门口。
赵玉刚的母亲及妹妹来京后，陈溪作为好朋友，曾经帮赵玉刚背着钱莉莉，周末陪着母女俩逛了逛王府井，还请她们吃了顿饭，因此有了交情。前段时间御景招聘时，赵玉刚曾求陈溪考虑让妹妹赵玉芳应聘文职工作，无奈赵玉芳的资历太过单薄，而陈溪当时又处于沙志文的旁窥之下，暗箱操作很有可能被他抓到把柄……赵玉刚虽说当初进御景是借老丈人的关系被梁若清安排进来的，但有今天的根基全是凭自己的努力。他很理解陈溪的难处，那时便主动提出让她不用再管妹妹的事。然而徐妙娣见女儿找不到工作长期闲在家里，跟着自己一同看媳妇钱莉莉的脸色，心焦之下不顾儿子的劝阻，亲自跑来御景央求陈溪。
上海知青徐妙娣当年插队到安徽农村，没几年丈夫便患病去世。她一个人含辛茹苦地养育一双年幼的儿女，只盼望兄妹俩长大后能重新回到城里。为此，她甚至逼着儿子与大学时的女友分手，娶了“孔雀女”钱莉莉。如今赵玉刚虽说过着“妻管严”的生活，但毕竟算是在北京扎根了。而当年家里只供得起哥哥读大学，妹妹赵玉芳一直等到哥哥毕业，才有条件学了个自考的大专。本来母亲希望女儿能在上海找个工作，自己也好跟着回去，可是女儿没学历，她这个当妈的又没门路，最终只能来北京投奔儿子，挤在媳妇娘家掏首付买的两居室中“惶恐”度日……听着徐妙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苦水”，陈溪甚是不忍，或许也因为此时孤零的她对徐阿姨的无助感同身受，她最终答应尽量想办法帮赵玉芳找工作。
赵玉刚听说自己母亲都追到御景来了，着实吓了一跳，速速赶来人力资源部，果真远远地看见徐妙娣就坐在接待室里。他先跑到陈溪办公室里，连连赔不是。
陈溪并没有介意，笑了笑：“Edward，你也不用过意不去。天下父母都是为了自己的儿女，我能理解你妈妈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
“Sorry，其实我已经跟她们说了你的难处，可我妈……唉，都是莉莉不懂事，总给我妈、我妹脸色看，最近心里不痛快还老在家里摔摔打打的。唉，我妈也是左右为难……不过我已经托别的朋友在帮我妹找工作了。你现在的处境我很明白，我一会儿就跟她解释，你不用管了。”
“呵呵，没事的。现在Eric已经离职，我在人资部里倒没有以前那么艰难了。只不过，安排职位还需要用人部门同意，现在James不在了，各部门对我也不太客气，如果仅仅靠照顾，即使你妹妹进得来，去了部门估计也不一定有好果子吃。不如这样吧，你自己也找，我再联系一下在北京的旧同事，看看最近他们那里有什么空缺可以安排给她的。但是她如果要面试office（办公室，此处代表文职工作）的工作，CV（Curriculum Vitae，个人简历）必须要改。我今晚抽时间帮她改一下，回头发给你吧。”
“Rosie，不好意思啊……这事又让你费心了……”赵玉刚由衷地感激道。
“算啦，咱们是好朋友，不说这些了。你先带阿姨回家吧，等我想想办法。”
赵玉刚离开后，陈溪看看还有些时间，便上网从邮箱里找出赵玉芳的简历，想重新修改，但很快又停了下来，因为实在是无从着手。
目前最主要的是先找到工作机会，才能根据对方的要求来决定简历的侧重点。她随手打开了招聘网站，快速浏览了一下，职位倒是不少，但凭赵玉芳自身的条件，实在没底气看要求……陈溪叹了口气，想想还是得找熟人帮忙，随即拿过台面一边的名片盒打开，慢慢地翻着，手指忽而停了下来，从盒中抽出了一张卡片。
上一次陈溪在回人力资源部的路上遇到驾着跑车的方浩儒，收到了这张名片。回到办公室，她随手将名片插到了盒里，之后便再也没有想起它，直到现在。
陈溪端详着名片，脑子飞速地转着，立刻又在招聘网站上用方氏集团的名称来搜寻，看看他们是否在招聘什么职位……
Yes!果然有！陈溪一阵狂喜，然而这种喜悦很快便烟消云散了——职位描述都是用英文介绍的，不用细看都能猜得到人家的要求。她想要放弃，但看了看方浩儒的名片，于是又抱着一线希望开始逐一浏览他们发布的职位空缺。
除了大部分中层管理的职位，倒是有几个基层的工作，不过像什么IT部美工、程序员之类的，赵玉芳肯定是没戏，唯一可以沾点边的，就是一个“Administration Clerk（行政文员）”。
陈溪仔细研究了一下这个职位的描述和录用条件，不禁又有些泄气，人家倒是也考虑应届毕业生，但要求在校的英文水平必须已达到“Level 6（六级）”，而对于中英文打字以及各种办公软件操作能力的要求，则是“proficient（精通熟练）”……这个职位，赵玉芳除了可以鼓吹一下自己的忠诚和勤奋，其余的就都是“硬伤”了。
陈溪把玩着方浩儒的名片，权衡了半天。
赵玉芳的工作，的确是一大难题。如果陈溪求自己的朋友帮忙，其实就是将自己的为难转嫁给了他们。他们也都是打工的，这种事情解决起来，也会有难度。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赵玉芳的条件实在太差……陈溪开始后悔，自己真不该贸然应允，然而此刻，她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了徐妙娣那张近乎风烛残年的无助面容。
除非……像方浩儒这样的总裁身份，才会有能力扭转形势，就像御景高层特批“关系户子弟”进来工作一样，看来这次也得走“上层路线”。但问题是，陈溪也拿不准自己开口后方浩儒会是什么态度。想想以前，自己除了得罪过他，也没替人家办过什么事。对了，听刘小慈说，自己还咬过人家……唉，真是丢人！陈溪想到这里，忽然沮丧地将名片扔到了台面上。
然而抬头看到电脑屏幕上的招聘职位，她又犹豫了。
老天爷啊，还会有谁比方浩儒更有可能性呢？她倏地想起上次袁老板用车的事，他主动替自己解了围，之后也一直都是彬彬有礼，并非以前印象中那样倨傲鲜腆，算是个正人君子吧！不会因为挨了她一口又生气了吧……算了！不想那么多了，既然没有更好的选择，也只能厚着脸皮求他试试了。
陈溪根据招聘要求迅速将简历改完，之后拨通了赵玉刚的手机。
“Edward，我现在需要你告诉你妹妹，让她收拾一下，搬到我家来住一段时间。这些天，我晚上得给她恶补一下电脑技能，白天再让宁宁教她一些英文。网上的职位基本上都有这两项的要求。她多少有所准备，出去面试的成功概率也会大一点。你先跟家里人打个招呼吧！”陈溪并没有提方氏的职位，因为现在还不能确定，她不想让他们抱有希望，而后却失望。
“Rosie，让她去你那里住，怎么住得下？是不是太麻烦了？”赵玉刚有些犹豫不决。
“不麻烦，她和我住一个房间，我的床大，两人睡没问题。我看，她也不用再出去瞎找什么工作了，踏踏实实在我家里把该学的都学了，再说工作的事。这几天，我会教她一些面试的基本技巧，不管将来是你还是我帮她找到了机会，面试的时候她都会用得着的。还有，简历我已经改好了，上面可是说她电脑技能很好的。我发给了你，你看一下。从今晚开始，你先在家让她多多熟悉一下办公室的电脑操作吧。”
“嗯，好的，多谢你啦！Rosie.”
早上，方浩儒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跟三个部门的负责人开会商讨春节后公司个别项目的经营战略。此时的他靠坐在自己的大班椅上，眉头深锁地注视着对面滔滔不绝的网络运营总监。
去年，方氏旗下各分公司的业务均有可观的盈余，本可以算是赚得盆满钵满的好年景，谁料盈利的五分之一却不得不拿来填补网络业务的亏空，这使得一向骄傲自信的方浩儒在集团董事局面前少了许多底气。
大班台对面的另外两人早已是如坐针毡，他们跟着这位总裁的年头已不短，熟知他的秉性，通常到他的办公室里开会，气氛不会太好，因为他只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骂人。听着网络运营总监口若悬河、不着四六的解释和分析，他们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预感。这个老板，最讨厌员工粉饰自己的错误，或者根本没意识到是自己错了。一旦他拍案而起，涉嫌连带责任的他们俩也逃不过一顿狠批。
方浩儒终于开口，准备教训对面的蠢材，他刚刚磨快了刀，说了几句铺垫的话，偏偏手机突然铃声大作，他看都没看来电显示，一边按了接听键，一边将说了一半的话吐完为快。
“……都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带着脑子来上班——你好！”他的接听问候语，仍然留有一丝愠意。
“……方总……您好，我是御景的Rosie，您……方便说话吗？”陈溪已经听出他在发脾气，专横的口吻正如他第一次见她时那样，可是电话已经通了，只得硬着头皮说话，心里不免暗暗叫苦，这电话打得可真叫一个“点儿背”！
“哦——你好！有事儿吗？”方浩儒这边却立刻“阴转晴”，语气变得柔缓，他靠在椅背上的身体立即坐正，顾及对面还坐了三个男人，他将她的名字省略了。
“嗯……您现在说话是不是不方便？要不我……”陈溪辨不清形势，不敢随意。
“哦，没关系，我现在方便，你说吧！”方浩儒一摆手，示意立即“清场”。三个男人也注意到了他口吻及姿势的微妙变化，断定电话那边的人物“来头不小”，不管怎样，也算是他们的救星，三人以最快的速度退了出去。
“您确定现在可以吗？我怎么听着您在……开会？”陈溪不敢说“骂人”两个字，找了个万能词语来代替。
“呵呵，你都听到了？没事儿，他们已经走了，你说吧！”方浩儒也想表现得再热情一点，不过以往的印象告诉他，只有这样不温不火的语气，才能安定住她那敏感的小神经。
去医院那天之后，他其实很想打听她的消息，不过没找到什么机会。曾经尝试着打电话到她办公室，人家说她病了，一直没上班。他估计陈溪的父母会在北京，所以也不敢贸然去她家里探访。更重要的是，他并不情愿在她缅怀别的男人时接近她，只得在一旁默默地等待……因此，她今天出乎意料的电话的确带来几分惊喜，他自然也不会介意她是在什么时候打来。
“哦，是这样的，我从网站上看到了您公司在招聘Admin. Clerk，我是想问……这个职位现在有人选了吗？”陈溪犹抱琵琶半遮面。
“这个嘛，我还真是不太清楚……”方浩儒没料到她会问这个，正在思量之中，陈溪却误认为他这是一种变相的回绝，立即识趣地准备收线。
“噢，我知道了，打扰您了！对不起！”
“哎，等等！”他见势不妙，马上阻拦，“你还没告诉我，你问这个做什么？这种职位不应该是你所感兴趣的。”
“不是我，是我一个好朋友的妹妹……她现在正在找工作。”
深谙世事的方浩儒从陈溪躲躲闪闪的态度中便已探明来意，一向清高的她，如此低眉顺眼的姿态，无非是想求他同意朋友的妹妹来尝试这个职位。
“你看这样好不好？我先去了解一下这个职位目前的招聘情况，之后再回复你——这个是你的号码吗？”
“哦，这个是我办公室的电话。一会儿，我用手机发条短信到您的手机上，您就知道我的手机号码了。”
方浩儒略带得意地窃笑，这正是他的目的。
“好吧，我等你的短信，之后我会联系你。”
没过两分钟，陈溪的信息进了他的手机，他看着她的手机号码，舒心一笑，接着按了下呼叫器：“Lisa，你去了解一下，我们是不是最近在招Admin.Clerk？如果是，叫Jenny停止对外招聘，我另有安排。另外，让他们三个回来，继续开会。”
当晚，方浩儒给陈溪发了一条短信：职位有空缺，明晚七点，带她来我公司人力资源部。
他没有直接打电话，因感觉她属于“慢热型”，所以不能急进快攻。而这次他的确摸准了陈溪的“脉”，表现得恰到好处——白天陈溪在电话里闪烁其词，他却能即刻领会，也不多摆架子，确实令她感到颜面上没有那么难看，继而对他多了几分感激；而晚上明确地回复“有空缺”，代表这事有希望，也让她倍感欣喜。
第二天一大早，陈溪和赵玉芳都早早起床。陈溪非常认真地交代赵玉芳如何面试，但她隐隐感觉应该没有那么复杂，如果是总裁发了话，估计下面的人也不会为难她。面试的时间安排在晚上，虽然让她觉得有点奇怪，但想想也合理——人家白天有很多正事要忙，挤一点晚上的时间来处理私下的人情，还要搭上人事部门的工作人员，应该对他感恩才对，怎么还能挑人家的理呢。
陈溪本想在工作的空当抽时间再打个电话给方浩儒，以及在赵玉芳出门之前再叮咛一下，不料当天员工晚会彩排，她和Vivian几乎全天都泡在现场，根本无暇顾及这件事。并且她至始至终都没有留意短信上方浩儒那句“带她来”所隐去的主语是谁，只是重点关注了面试的两要素：七点，人力资源部。
晚上六点半，赵玉芳和母亲徐妙娣一起到了方氏集团所在的写字楼。她本打算自己来，但是母亲不放心，见赵玉刚和陈溪都远在郊区的御景山庄来不及赶回市内，只得自己摸着路陪女儿过来了。
进入门庭豪华气派的接待厅，看到高挑端庄的前台小姐，母女俩顿时感到矮人三分，怯生生地报了名字。估计是事先已经安排好了，前台并不多问是找哪个部门，只一句客气的“请跟我来”，示意赵玉芳跟自己走，而徐妙娣紧随其后却被拦住。
“对不起，您不能跟着，请在这里坐着休息。”前台小姐委婉动听的言语如同电话录音一样标准。
徐妙娣鸡叨米似的连连点头，赶忙坐回原处，又伸着脖子嘱咐女儿：“芳芳啊，侬勿要紧张呀！”
前台小姐将赵玉芳带进了后面的办公区域，招聘经理见她们远远走过来，立即从自己的小办公室里迎了出来。然而看着面前这个眉清目秀但略带土气的小姑娘，她不免在心里嘀咕——真的搞不懂，老板要求自己和前台留守到现在，难道就为了接待这么一只小虾米？
招聘经理例行公事地让赵玉芳填了求职表格，随即看了看她的简历。短得不能再短的交流过程中，她发现这个女孩的实际水平远不如简历上所写。尽管简历上并未写夸张不实的内容，但给人的整体感觉，会觉得是个很有思维的人在陈述。然而若与面前的赵玉芳联系在一起，那这女孩子可真是过分地“深藏不露”了。
赵玉芳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公司面试，尽管其他人员都已下班，但望着外面那些整齐而又拥挤的格子间，依然能想象白天紧张忙碌的景象。她拘谨得大气也不敢出，填好表格，小心翼翼地放在招聘经理的面前，之后直直地坐着，茫然不知接下来会如何。
招聘经理突然站了起来，对着门口招呼了一声：“方总，她来了。”
赵玉芳回头一看，是个穿着深咖色条纹西装的男人站在门口，透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她瞬间猜到来者身份，卑怯紧张之余“腾”地站起身，深深鞠了一躬：“老板好！”
方浩儒淡淡地笑了一下：“你好，就你一个人来的吗？”他只打量了女孩一眼，便已明白为何陈溪会如此低声下气地来求他——的确，如果不给予特殊关照，她是绝无可能应聘成功的。
“还有我妈……她在门口。”赵玉芳并不确定自己这样回答是否妥当，可是她没有胆子说谎。
方浩儒应付着点了点头，想问及陈溪，但看看场面并不适合，便从裤袋里抽出右手，对招聘经理说：“她的简历，我看看。”
招聘经理应声将求职登记表连同简历都递给了他。方浩儒貌似在浏览简历，实则暗自惆怅没有见到心仪的女孩。看来她并未认真关注他发的短信，他意有所指，她却随便让个老太太代劳。他煞费苦心特意安排在七点，目的就是方便陈溪也陪同来访，接下来便有机会请她共进晚餐或是酒吧小酌，岂料她干脆省了劳顿更图方便……明明是她求到自己，却总是滴水不漏。
这次又被这个小魔女放了鸽子，然而他常常会被这种失落激发出更执着的动力，索性将这个人情一做到底。
“尽快安排她入职吧！这一项……Structure（架构，结构）是怎么规定的？”方浩儒指了指求职登记表上标有“Salary（薪资，工资）”的栏目，低声问招聘经理。
招聘经理不便明着说出来，便用铅笔在纸上写了低、中、高三档的工资金额。
方浩儒思忖片刻，在登记表背面的工资一栏注明了中档金额的数字，随即在“总裁批准”栏内直接签了字。
“可是方总，”招聘经理停顿了一下，小声道，“She is not qualified for that.（她不够条件享受这一档的工资待遇。）”客观地说，凭这女孩的条件拿最低一档的工资都不够格，她对老板会如此决定感到费解。
方浩儒瞥了她一眼。“So, it is your job to make her qualified.（那么，让她变得合格，将是你的责任。）”说罢他将手插回裤袋离开，经过赵玉芳时微微点了下头，算是个告别的行礼。
招聘经理意识到自己多嘴了，不敢再多言，马上交代赵玉芳明天如何来办入职手续。正说着，方浩儒的电话又进来了。
“Sorry Jenny，我刚才忘了说了，你和前台那个Nicole明天如果没什么事儿，可以提早点儿下班——今天你们辛苦了，我有事儿先走，谢谢！”
方浩儒刚刚挂断线，陈溪的电话便进来了。
“方总您好，我是Rosie，您现在方便说话吗？”陈溪乖巧地探问，生怕不择时机再撞到枪口上……
只要能听到这小溪一般的潺潺妙音，方浩儒顿觉心头酥软，一切不快即刻被驱散。
“Hi，Rosie，你朋友的妹妹，我已经安排好了，她明天就会入职。”
“啊——真的！这么快啊！谢谢！谢谢！谢谢您的关照！真不知怎样感谢您才好！”
方浩儒也舒心地享受着陈溪在电话那边兴奋的节奏，他甚至觉得，她或许已经走出了杨帆的阴影。
“呵呵，你想怎么感谢就看你的诚意了，不感谢也没关系。”
“那怎么行呢？谢是一定要谢的！您说吧，我该怎么谢您呢？”陈溪急切地追问，她实在不愿意欠人家太大的人情。
“都说不用了，举手之劳而已。”方浩儒觉得像逗引小猫小狗一样有趣。
“都说不行了，一定要谢的！”陈溪认真地坚持着，“这样吧，上次请您吃饭结果还把您气走了，都怪我不对。这次我诚心诚意请您，就是不知道——我能有这份荣幸吗？”她毕恭毕敬却又不失风仪的交际辞令，让方浩儒即时感到五脏六腑如同熨斗熨过一般舒顺服帖，真恨不得立刻飞奔过去，将这磨人的小妖精一口吞进肚里！
“呵呵，好吧，你什么时间方便，你来决定。”他貌似推托不掉而“赏赐”了她一个机会。
“方总，”陈溪的语气忽又糅进了一些歉疚，“我心里明白，这个‘不情之请’如果不是您网开一面，她是绝对没有机会的。她的条件确实不好，我也能想象，您破例录用她，在公司里恐怕也会惹起异议……对不起，我也是受人重托实在没办法了。不过请您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弥补——她现在就住在我家，我这段时间会抓紧给她一些培训，让她尽快上手。我只请求给她一次机会，三个月的试用期，如果还是不行您就直接辞了她，不必为难。”
“呵呵，这事儿没那么严重。不过你受人之托，办事倒是挺认真的。你有心体谅两方就行了，别的也不必太多虑了。我看这女孩子应该是能吃得了苦的，让她自己在工作中摸索吧，我也会交代她的部门经理关照她的。”
“太谢谢您了！您什么时候有空也可以告诉我，请您吃饭。今天就不多打扰了，bye-bye！”
挂断电话后，方浩儒心情舒畅，掩饰不住脸上的笑意。他想靠近时，她不给机会；他佯装退缩，她却偏偏又回头……都说“距离产生美”，真是妙不可言。
他突然决定，即使这个姓赵的女孩子最终还是不合格，也不一定只留三个月，或许时间可以更长……
通常方浩儒都能理性地将工作与私人情感分开，但陈溪绝对是个“例外中的例外”。她实在太特别了，以至于他不得不打乱所有的规则，仅仅靠感觉摸索着与她若即若离的步调。留住姓赵的女孩，便有了牵住陈溪的风筝线，反正没触及原则的底线，也没有动摇到公司业务的核心……他现在已然不在乎要布多大的网、投多少诱饵、等多长时间——只要渴望的猎物最终能落入己怀，一切皆为值得。
赵玉芳办完入职手续回到哥哥家，进门后头一次挺直了腰板。钱莉莉破例在楼下的酒楼订了餐，暗暗庆祝小姑子终于不再赖在自己家里吃闲饭。赵玉刚虽觉妹妹这工作机会来得有些别扭，但也祝贺她终于可以踏入社会、开始独立了。
“哥，你知道吗？那个经理根本没问我什么，陈溪姐帮我准备的那些问题，一个都没用上。那个老板进来跟她嘀咕了几句，她后来就直接告诉我明天去上班了！”赵玉芳边吃饭边讲述自己在方氏的“奇遇”，接着又兴奋地告诉大家她将会享受的工资待遇。
“呵，这工资可不算低呀！看来这陈溪面子够大的！”钱莉莉有些阴阳怪气，赵玉刚则是另一种警觉。
“我当初就觉得，这个面试也太容易了……不过我问陈溪，她说只给了你三个月的试用期，她也只是为你争取了一个机会，行不行就得靠你自己了。这个方氏是家很有实力的企业，你应该能学不少东西。可是……陈溪能有这么大面子让总裁伸手帮你，我还是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你以后自己好好工作，别给陈溪添麻烦。”
“该不是他们俩有一腿吧？”钱莉莉边咬着排骨边挑眉毛。
“你说什么呢！陈溪不是那种人。”赵玉刚皱了皱眉头，立即又被钱莉莉顶了回来：“她是什么人你怎么这么清楚啊？！”
“行了，哥，我知道的，我会努力，不让陈溪姐丢脸。”妹妹近日也熟悉了兄嫂的交流特点，如果他们再争下去，嫂嫂会掀起多大的风浪，她能想象，所以要及时制止并转移话题。
赵玉芳咽了口米饭，想想又道：“对了，那个经理一开始有点儿冷冰冰的，后来老板来了，再后来她办手续的时候，对我可客气了，还悄悄地问我是谁介绍来的。我说了陈溪姐的名字，她好像不认识，又问我陈溪姐是干什么的，我说不知道。她接着小声笑了笑，还说，那也够有来头的，还是头一次见老板等到现在，还亲自来她部门见求职人。我后来问她怎么了，她就不笑了，也不说话了。”
“吾坐在门口等，看见一个男人走出了大门，穿得山青水绿的，老有派头的！阿是侬讲的老板？”徐妙娣一听到有神秘色彩的信息，总是喜欢打听更多的内容。
“是不是穿着西装，个子和我哥差不多？那就是他啦！”
“看来我明天还是得再问问陈溪，别是方浩儒有什么企图……”赵玉刚话一出口，立即遭到婆媳俩的围堵。
“你跟着捣什么乱啊？！人家就算是追陈溪，也没亏着她呀！再说陈溪现在也没男朋友，嫁个有钱的有什么不好？你别再把玉芳的事儿给搅黄了！”钱莉莉气焰跋扈，婆婆也在旁帮衬，合伙对付自己的儿子。
“是的呀！侬搞搞清楚好勿啦！嘴硬骨头酥！”徐妙娣白了儿子一眼，想起陈溪，禁不住又操着上海口音咂嘴，“喔唷——小妖精嘎好命哎，要飞上枝头变凤凰嘞，啧啧啧！不得了！不得了！伊勿要太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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