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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晴天霹雳


周一,办公室里一切似乎如常,只是大家免不了会私下议论一下沙志文的离职。

其实,不只是汪静,其他的员工也会联想到,这是陈溪给沙志文设下的圈套。不过,如果他自己没有贪图小便宜,再险恶的圈套陷阱也没法得逞,怪只怪他自己身形不正,所以影子歪得即便正常,人也会摔跤。

大家对陈溪表面上和以前没什么区别,但心里还是有所敬畏。这小妇人平时一副和风细雨的柔弱做派,备不住什么时候,就能掀掉别人家的房顶。手段高不高明暂且不说,至少让你无懈可击。而培训经理Vivian更是敏感,周一一早便给自己的兵将开会,重新调整工作。遇到有心计的对手还不算可怕,最可怕的是她除了心计,还有相当的能力,以及杨帆这个“后台”。

然而不等Vivian做好“战备”防御,陈溪不但接管了沙志文的工作,居然还被汪静“钦点”为员工新年晚会的总负责人!

员工新年晚会是一年中最重要的员工集体活动。以往的晚会都是由培训部负责组织,并由Vivian来主导,而今年……她在不担责任的同时,还丢掉了“颜面”。尽管汪静告诉她这次将由陈溪负责晚会的策划与组织时,为了排除Vivian心里的抵触情绪,也给了她一些似有似无的肯定与鼓励,说是让陈溪替她分担一些压力,但谁都明白这话的潜台词:你Vivian既然能力有限,只能让别人来帮你一把。

下班之前,陈溪抽空特意去了趟培训部办公室,打算跟Vivian就晚会的策划筹备先“预热”一下。

Vivian自然认为来者不善,因此在汪静面前还承诺百分百配合的态度,到了陈溪这里便大打折扣。陈溪询问上一次员工晚会的情况,Vivian只是叫人拿来了相关的存档文件,客客气气地请陈溪先“慢慢看”。而她的几名属下在拿文件的过程中总是“不经意”地摔摔打打,Vivian则对这样重手重脚的行为并未表态制止。

这种局面,任何一名人事经理都能凭借灵敏的嗅觉感受到办公室里的火药味,加之汪静在上周已经“敲打”过Vivian,陈溪能想象得到,此时大家一定都以为她已经摩拳擦掌,准备“收编”培训部了。她不露声色,接过文件夹,笑着请Vivian跟自己回办公室,单独聊几分钟。半小时后,外间办公区的员工们看到,Vivian灰着脸从陈溪的办公室里出来了。

第二天午餐时,杨帆听陈溪讲了与Vivian“交锋”的经过,讪笑道:“你这种开门见山的风格还真是少见,直接说不会取代人家的位置,也不怕别人笑话你狭隘,谁会承认真的担心你威胁到人家?”

陈溪不以为然,边喝粥边道:“怕那些才是多余呢!对付沙志文,的确需要玩阴的,因为确实是你死我活的斗争。不过Vivian这里呢,索性就跟她挑明了,用最直接的方式打消她的顾虑,免得她整天防着我而不配合工作,毕竟最终的目的是做好这次的晚会。挑明的同时,我也不会客气,就算我们级别相同,在晚会的事上我是总负责,就有权指派任务给她。这件事,Jane已经明确交派给了我,我就当自己已经有了‘尚方宝剑’,具体的事宜将如何安排、如何推进,就是我分内的事了,在与Vivian的协调上如果太磨蹭,让旁人看了,会觉得我没有力度。”

“呵呵,你还真有当领导的潜质。”杨帆边说边替陈溪夹菜,自己似乎胃口并不好。

“你怎么了?吃不下?看你的脸色不好,肯定是这几天又没好好休息,总是骗我……”陈溪心疼地望着他满面的疲惫。

“我没事儿的,baby。‘翡翠会籍’整个的推广部署已经到了最后阶段,不能放松。过几天安排好了,我就轻松了。”

陈溪轻轻叹了口气,不再埋怨。聊及员工新年晚会,她便问杨帆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员工的晚会,不可能像会员的活动那么铺张,所以不可能在装潢或者宣传上做什么大的文章,关键就是,你得找对一个主题。”杨帆边喝汤边说道。

“主题?主题不就是……所有的员工忙了一年了,聚在一起热闹一下,开开心心地迎接新的一年嘛。”

他笑着拍了一下陈溪的头:“瞧瞧,主题都没抓对,后续的工作方向当然也就错了。”

“那你说是什么?”她停下筷子,歪着头看他。

“你刚刚才跟我说,我还来不及细想,但凭感觉,我就知道你们没抓住事物的key  point(要点),所以去年的活动效果并不理想。今年,如果你们还是沿用这种老思路,就算是调整了一些形式上的东西,多花一些钱,安排好的节目,将一些看似以前没做好的环节再完善,恐怕还是‘换汤不换药’,难以保证最后的效果能令人满意。这一年来,人力资源部组织的员工活动也不少了,什么五一聚会啊,中秋晚会啊……你也听说了,无非就是聚在一起吃吃喝喝,台上演台上的,台下聊台下的,顶多有点儿抽奖和游戏,结束了,还不是散伙回家,之后全都忘了,有意义吗?”

“有道理呀,”陈溪回味着杨帆的话,陷入思考,“那我得怎么找准主题呢……”

“别急,等我回去静下心来,再帮你想想,现在你先好好吃饭。”杨帆说着又夹菜放进她的碟子里。

“不用了,”陈溪扭头看着他,“你回去能够听我的话,好好睡觉,好好休息,我就谢天谢地了。我自己想,不用你管。”

“哟呵,我帮忙还看不上啊?”杨帆面带欣赏地笑道,“行啊,那你得向我保证,你一定会做出一场成功又不同凡响的Annual  Party(员工年度晚会)!成功了,可没有奖励,但要是失败了,我就罚你!”

“蛮不讲理!那我要是失败了你怎么罚我,不理我了?”

“那倒不会,见不到你,是我自己受罪。”杨帆摇摇头,转转眼睛想了想,“你要是失败了,那我就……不吃饭!不睡觉!把自己搞生病……让你心疼死!”

陈溪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神经病!你自虐啊?我才不会管你呢!”

员工晚会的节目及活动安排,陈溪想再静下心来考虑两天。眼下,可以先将晚会当天的聚餐做些安排,于是她下午又叫孙大柱来办公室。

自从上次陈溪在增加球童供餐的事情上给了孙大柱一些颜色,他最近的确是安分许多,她交代给他的任务,基本上都完成得令人满意。对此,陈溪也给了孙大柱一些正面的肯定与鼓励。孙大柱也听说了沙志文被劝退,同时,自己无论情愿与否,按照陈溪的指示落实的工作,确实慢慢得到了员工们的好评,令他在不知不觉中也开始佩服这位巾帼上司。随之,两人之间的上下级关系也逐渐融洽。

今天面对面,陈溪再次总结了员工餐的显著改观,由衷地赞赏道:“孙师傅,今天我诚心诚意地说一句:你这活儿干得漂亮!”

孙大柱有些不好意思,边挠头边笑:“陈经理,说实在的,这段时间跟您也学了不少。我们有时是得抠扯这些小细节,目的就在于,尽量减少这些小事儿以后找麻烦,不让它们来损坏咱们团队的形象。要是别人胡乱指责我们,我们也可以拿出证据来反驳他。”孙大柱一本正经的话语,难得地用到一些正式辞令,令陈溪不禁笑出声来。

“呵呵,行啊!孙师傅,你最近语言表达也有进步啊,越来越‘官方化’了!看来你已经进入状态了!”陈溪继而拿出一张纸递给了孙大柱,是一份岗位描述,“你看一下吧!”

孙大柱接过一看,上面的职位标题是:员工餐厨师长。他有些不解:“这是什么?”

“这是我即将跟上面建议,要给你调整的新职位。我已经做好了一份分析论述,目前所有的数据表明,你的工作强度不亚于宿舍经理,再把你放在‘主管’的位置上就不合适了。不过厨房里封个‘经理’,听起来有点怪,所以暂定为‘厨师长’,级别和待遇跟同B级经理。这段时间,大家对你们员工餐厅的评价都不错,因此趁着现在向上申请,应该是最佳时机了。我想,你一个三十多岁的大老爷儿们,也需要职业生涯的发展,总不会喜欢老被我压制着做事吧?”

孙大柱此时的感动不言而喻,他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陈经理,我过去……我就是一糙人,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我如果往心里去了,还会帮你争取升职?过去的事咱们都不必太在意,总之,职场中只以工作来衡量人,你努力了,就应得到肯定。”陈溪微微笑着,“好了,我该说的都说完了,你回去后,把这份新的岗位描述再消化一下。我已经和Jane沟通过有关你的提职,材料我也都准备好了,如果你对这个新职位的职责和待遇没有异议,明天上午给我一个答复,我们就会正式向上递交申请。而这期间,你一定要加倍用心,在工作上别出什么纰漏。”

今天正值球童集训的第二次测试,Juliet、Angela下午都去培训部帮忙了。通常这种情况下有外线电话打进部门,办公室里的人员便会帮忙接听。碰巧一个电话进来,Fiona她们都在讲电话,陈溪听见电话响了超过五声还没人接听,便切换到了自己的线上。

电话是正在筹备开业的锦华大酒店行政部打来的,他们只是做一下常规的员工背景调查。

陈溪记下了需要调查的御景某部门前任经理的名字,并告诉对方会尽快回复邮件。但对方解释说,他们目前是在一个临时地点办公,网络尚未布好线,所以查到员工以往的工作记录后可以打电话告诉他们情况。陈溪听得出来,与她通话的人似乎只是行政秘书或文员之类的职务,因此没再多说,应允后便挂了线。

陈溪放下电话,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她立即打开招聘网站,搜索“锦华大酒店”的招聘职位,果然找到。她浏览了一下招聘的空缺,几乎囊括了所有的部门、各个级别的职位,其中还有“人事培训经理”。

思量片刻,她打了个电话给赵玉刚。

“Edward,如果你现在不忙,麻烦你来我的办公室吧!是什么事等来了我再告诉你。”

赵玉刚见陈溪神神秘秘的,不明何故,好奇心驱使他很快到了她的办公室。

“Edward,我想请你帮一个忙,但是你一定要替我保密。当然,肯定不是违法的事。”

“什么事啊?你搞得这么神秘兮兮的。”

“麻烦你打这个电话——这是一家还没开业的酒店,叫锦华大酒店。我需要你以我们人力资源部的名义,打电话给他们,就按这上面写的大致意思来说。”陈溪说着,站起身递给赵玉刚一张字条。赵玉刚接过字条看了下,忽然抬头吃惊地看着她。

“Rosie,你觉得这样……有必要吗?也许他根本没去过那里呢?”他有些迟疑。

“这一点,我没法判断。不过凭直觉,我觉得他会去的,因为年底的工作并不好找。不说这些了,你只是帮我打个电话,可以用我的名义,但你是男士,将来有疑问也无从查起。他们既然来调查过别的人,说明近期他们所有的招聘都会做背景调查,因此只要你提供信息,估计他们都不会拒绝——Edward,帮帮忙吧……”

赵玉刚叹了口气,难以拒绝陈溪期盼的眼神,慢慢拿起了电话。

陈溪请赵玉刚代劳打的这个电话,是关于沙志文的。看到锦华酒店也招人事部经理,她预感沙志文也会去应聘。当初汪静不想让自己部门家丑外扬,所以叫沙志文自己递辞职信离开,并且当月发到业内的“黑名单”中也没有出现他的名字。对此,陈溪一直心存不满——对于沙志文这样的职场败类,就应该赶尽杀绝,否则他还会去祸害别人。

赵玉刚代替陈溪传递给锦华酒店的,便是关于沙志文违反职业操守、私自谋利的信息。他按陈溪的叮咛,佯称对方曾经来电询问过沙志文的情况,现在只是给予回复。

“请问,我们是什么时候打来电话的?又是哪一位联系你们的?我好转告他。”锦华行政部的人最后问道。

“不好意思,我没有记住是哪位,总之是你们那儿的人曾打过电话——查不到也没关系,你们可以先记下来做个备案。”

赵玉刚从容地应付完毕,挂断了电话,继而又看陈溪:“陈小姐,这下你满意了?其实他已经输了,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还不放过他?”

“Edward,你是不是觉得我只是出于个人恩怨而不依不饶?”陈溪又坐了下来,语气平静,“我们现在的‘职场’概念,并不单单只是御景的工作环境,还包括这之外的行业职场。记得我以前的老板曾经说过,一个没有职业操守的人,会毫无原则地与任何人为敌,这种干戈是永远化不成玉帛的。所以说不用指望Eric能够反省自己的过错,他们这种人的思维只会一味地认定,是你比他更坏,因此就算去了别的地方,只要还在这个圈子里,他们仍会不遗余力地诋毁你,破坏你在这个行业里的名誉、形象……而我对此所能采取的措施,就是先发制人,不让他以后在别的职场还有机会跟我交锋——这种人,真正需要的就是回家,闭门思过。”

赵玉刚愕然地望着神情冷酷的陈溪:“Rosie,我觉得你变了很多……总之和会员服务部里那个人见人爱的小姑娘不一样了。”

“我知道,我现在是‘人见人嫌’,只有James还没嫌弃我。”陈溪坦然地说着,边用手一点一点地撕碎赵玉刚还给她的那张字条。

“那倒不是,谁也没有嫌弃你。我只是感到,你开始有锋利的一面了。”

“谁都会有这样的一面,只是有些人一时隐藏了起来,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是一个人的‘本能’,只有在生存遇到威胁的时候,才会显露出来。”

赵玉刚缄默不言,陈溪看了他一眼,继续道:“Edward,或许我比你进入职场早一点点,能与你分享一些小的心得。过去的三年,我其实经历了数不清的办公室政治,最终总结出一点——不管你有没有政治头脑,首先要确定行事正派,否则总有一天会落得惨淡出局。而只要自己做了正确的事,老天自会还你一个公道。知道吗,我当初来御景,就是以前一个客户老板的司机主动帮忙的。”

“难道你也是别人介绍进来的?我还以为,你是自己应聘过来的。”

“确切地说,是御景主动联系我的。我当时正在家里看电视,好像是Juliet先打电话给我,问我有没有兴趣应聘,之后我才把简历发给了人力资源部。当时我也很奇怪,他们是怎么知道我的?后来才听说,是我以前在深圳的一个客户提供了我的联系方式。那也是一家高尔夫球会,那时候,我被公司派去帮他们重新调整员工培训,尽管只是在那里待了四五个月,但员工们对我的印象还不错。那家的老板碰巧也认识御景的高层,偶尔在吃饭时,御景的人请他帮忙推荐做会员服务的,结果他的司机听到了,歪打正着就把我给推荐过来了——这都是那位司机之后才告诉我的。其实我跟他并不熟,只是他曾开车接送过我几次。Edward,其实我想表达的是,我们在目前这个职场中工作得好与不好,或许在另外一个或近或远的时间与空间中,就会有看似不相干的人正在给予我们肯定或者否定的评价。也许,这些事我们一辈子都无从知晓,但很可能就会影响到我们的一生。”

“呵呵,我承认,你说的不是没道理,陈老师。”赵玉刚说着笑了。

“你还别不信,以后慢慢你就有体会了。”陈溪瞪了他一眼,继续说,“我突然又想起了James有一次说的话:有时候我们的命运,往往就掌握在一些小人物的手里。他们给不给你机会,你是无法知道的。呵呵,在姓沙的眼里,我也是个‘小人物’,可惜,我就是不给他生存的机会。”

赵玉刚突然做了个浑身一哆嗦的动作,感慨道:“你这个‘小人物’还真可怕!我以后可不敢得罪你。行了,我就不在这儿久留了,一是外面很多人,二是怕你一会儿想要‘灭口’——我先闪人!”

陈溪笑着没搭话,望着他起身走到门口,忽然“喂”了一声叫住他。

赵玉刚回头看陈溪,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无奈地笑道:“放心吧陈小姐!出了这个门口,我就失忆!”

十二月的最后一周,圣诞节刚过,各个公司又忙于新年前与客户或是合作商户的贺年联谊活动,方浩儒这几天也是疲于应酬,即便如此,仍有邀约不断。早上一到办公室,便看到大班台上又是一堆酒宴的请帖,他皱了皱眉,拨通了助理何艳莹的座机。

“Lisa,以后再有什么请帖,或是电话来,你就替我挡了吧!我上周什么正事儿都没干,天天泡在酒杯里。你现在进来,把我台子上的这一堆也拿走,安排市场部或者其他部门的负责人过去应付。顺便帮我泡杯普洱,谢谢!”

不一会儿,何艳莹端着茶杯进了方浩儒的办公室,将茶杯放下,便把台面上的请帖收起准备拿走,但又从中抽出了一张。

“方总,我想起来了,这是高远地产的徐总寄来的,是他们的周年答谢酒会,他后来还亲自打来电话说,有您认识的发改委的领导也会出席,那您还去吗?”

方浩儒正在喝茶,听罢垂头丧气地放下了茶杯,伸手说道:“把他的给我吧!”

“对了,还有一件事,我不知是不是该现在跟您说……市场部那边正在协调,还未落实,他们本来让我晚一点儿再告诉您……”何艳莹迟疑的话语,尾音渐渐变小。

“什么事儿?现在说吧。”方浩儒望着电脑屏幕,顺手开邮箱查收邮件。

“御景山庄的杨副总,今早突然被送进医院了,好像说情况挺严重……市场部这几天正好跟他在洽谈新年宴会的方案,打算今年起放在北京举办,可以联络更多的内地商户,但没想到他出了意外,George跟他谈了一半,还没签协议,现在正与御景方面协调确认一些细节,如果有问题,我们可能……又得再挪回香港去做。”

“你说什么?”方浩儒突然一愣,抬头看何艳莹,“谁进医院了?”

“就是他们的副总经理杨帆啊,您不是认识他吗?”

“他得了什么病,怎么突然就进医院了?”他颇为意外。

“听George说,好像是心脏病突发,也就是两个小时前的事,说人可能挺危险的……”何艳莹不明白老板为何会如此关注这件事,又开始有些担心,是不是自己的嘴巴太快了?

“会这么严重……”方浩儒的思维变得有些迟钝,“好了,你出去吧!”

他靠在大班椅上,理了理思绪,觉得这个消息就像天方夜谭一样,杨帆那个健康爽朗的形象仍依稀在目,继而又鬼使神差地回想起他那女友看他时的幸福表情……突然,方浩儒意识到了什么,抓起电话又打给何艳莹。

“Lisa,你快帮我查一下,杨帆在哪家医院?叫小周马上备好车在楼下等我!”放下电话,他起身抓起大衣,快步出了办公室。

方浩儒匆匆下楼,坐进车里的时候,何艳莹的电话就来了,他接了电话,立即吩咐小周:“快!去首都医院!”

到了医院急诊部,方浩儒迅速赶到问询台,险些和飞奔而来的刘小慈撞到一起。刘小慈见是方浩儒,以为他也是来看杨帆的,急急招呼一声便转头问护士:“御景刚送来的病人,一个叫杨帆的,现在在哪儿?”

护士还没查到,方浩儒突然看到几张似曾见过的面孔,便问刘小慈:“看那边,是不是你的同事?”

刘小慈回头一看,见是Frank、Steven、Lucy和人力资源部的Juliet,急忙跑了过去。

“Frank,你们是不是来看James的?他现在人咋样了?”

四人沉默半晌,Frank眼睛红红,难过地挤出了几个字:“没救过来……”

“啊——”刘小慈闻言如晴天霹雳,“怎么回事啊?他到底怎么了??”

“原因还不确定,他今天早上开会时正讲着话,突然捂住胸口,倒在地上就不省人事了,救护车来的时候就说挺危险了。”

刘小慈怔了许久,看到Lucy和Juliet吸着鼻子擦眼泪,又问:“那……Rosie知道不?”

“她现在就在里面……她说,要单独跟他待一会儿,让我们先走。”Juliet呜咽着说。

“那你们就把她一人扔那儿啊!她要是出了事儿可咋办哪?!”

Steven低着头,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她不让我们在那儿,她挺平静的……我们想着,她可能就是想单独跟他告别……我们就先出来办手续了。”

“不行,我得进去瞅一眼,告诉我她在哪儿?”刘小慈感觉不太放心,顺着Lucy指的方向往其中一间急救室跑去,方浩儒紧随其后。

两人跑到门口,刘小慈调整了一下呼吸,轻轻推开了门。

只见急救室里,设备都已撤走。杨帆静静地躺在急救床上,神态安详,如同沉睡于梦中。他放松地合着双眼,仿佛刚刚演奏完慷慨激昂的《命运交响曲》,正在品味《月光小夜曲》那悠缓低回的安谧。陈溪守在他身旁,正将头俯贴在他的胸膛上,也是一动不动。她穿着单薄的西服套装,显然是从办公室直接赶来的。

刘小慈望着心中一直眷恋的男人此刻的寂灭,潸然泪下,她尽量克制住不哭出声,轻轻地叫了一声:“Rosie……”

陈溪慢慢抬起头,转过脸,表情静如凝冰,目光幽若深潭。“Amy,你来了。”继而她又将头伏下。

“Rosie……你这是干啥?”刘小慈钝钝地看着她。

“他睡着了。我在找他的心跳,如果找到了,就能叫醒他了……”她边说着,边伸手帮杨帆掖好肩部的单子,似乎怕他着凉,幽幽的声音,令刘小慈不由得感到一丝寒凉:“你……可别吓我……”

陈溪不语,依旧伏在杨帆胸上,不相信那澎湃的律动从此消失无复。方浩儒不忍再看,转过身去,忽然感到喉咙发堵。

“Rosie!你醒醒!你别吓我啊……他不会醒了!”刘小慈忍不住哭了出来,用力摇着陈溪的肩膀。

“你别吵!他已经很多天没好好休息了,你让他安静地睡一会儿,行不行?!”陈溪突然站起来,猛地推了刘小慈一把,刘小慈却抱住了她,开始泣不成声。

“Rosie……你别这样……James已经……走了……”

“你胡说!他没有!他今天早上还好好的!”陈溪厉声反驳。正在这时,两名护士推门进来,麻利地将单子盖回杨帆脸上,平淡地对她们说:“小姐,你们回去吧!人我们先推走了。”

“你们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陈溪突然激动起来,慌乱中拉住杨帆的手臂,“James!你快起来!快起来!她们要拉你走!快起来啊!”

方浩儒见状,急忙上前扶住陈溪往后拉,刘小慈哭着掰开陈溪的手指。“Rosie……别这样……他已经死了!”

“你们骗我!他没死!我求求你们,不要带他走!求求你们了!”陈溪开始哭求,一只手抓住杨帆的手臂,另一只手死死握紧床的扶手,刘小慈和其中一名小护士怎么也掰不开,方浩儒不得已,只得伸手硬用蛮力。

“James!  James!你别走……”陈溪被方浩儒及刘小慈拽着,无力地伸手试图去够杨帆的遗体,看到护士打开了门,她身体一哆嗦,突然大叫一声:“你等等我!”疯狂地一用力甩脱了方刘二人,扬手打翻旁边推车上的一只空药瓶,抓起地上的一块碎玻璃划向自己的左手腕……

方浩儒眼疾手快,立即扑上前抓住陈溪的右手腕用力一掐,抖掉了玻璃片。陈溪眼见杨帆被推了出去,不顾一切地又向外追,刚出门口却被方浩儒牢牢拽住。

“放开我!快放开我!放开!”她突然回头拼命要挣脱,用脚使劲踢他,方浩儒没说话,紧握着她的手腕怎么也不松开。

陈溪扭过头,怔怔地看着杨帆的遗体已被推到走廊尽头,正被一扇电梯门隔出了自己的视线,她的眼泪喷涌而出,内心彻底崩溃。

“你放开我——”她撕心裂肺地大叫,突然照着方浩儒的手背狠狠咬去,他疼得咬紧牙关,却依旧不松手。

刘小慈从陈溪要割腕的时候便吓得僵住,直到此时才缓过神来,慌忙拍打着陈溪:“Rosie!  Rosie!你这是干啥呀!快别咬了!松开!你疯啦……”

闻讯赶来的医生见状,迅速推开旁边的一扇门,喊道:“快把她弄到里面去!”转身吩咐一名护士:“马上给她注射四十毫克氯丙嗪!”

方浩儒忍着痛,硬把陈溪拖进了门里,抱到了治疗床上,刘小慈马上拉过毯子盖在陈溪身上,继而用身体压住她的腿以免她乱动,方浩儒用力按住陈溪拼命挣扎的上身,与护士合力压住她的手臂注射了一针镇静剂。

陈溪绝望无力地哭喊着,声息渐弱,慢慢昏睡过去。

医生叮嘱要留下观察几个小时,方浩儒去办手续,刘小慈给御景的人打了几个电话,接着坐在陈溪身边,泪眼汪汪地注视着她,心如刀绞。

这个在御景一直和她最知心的小姐妹,怀着一颗纯净的心灵,真挚地对待着她所关爱的朋友和恋人,刘小慈回想起陈溪曾经对自己的帮助,回想刚才她那伤心欲绝的样子,忽然觉得自己根本不配妒忌她。

杨帆平凡之初,她没有挑剔;杨帆腾达之时,她也不计回报;而他离去之际,她更是毫无保留。刘小慈难过中夹带着惭愧,她知道,陈溪为了杨帆所付出的,自己永远都做不到,而自己却昏头昏脑地将错误抉择后的不快偏激地变为妒恨,转加给了无辜的朋友。看着面前心碎的陈溪,刘小慈只能默默地祈祷,求上苍快快为她打开一扇生机的窗户。

方浩儒回来了,临近中午,他刚让小周去买了些食物。“你吃点儿东西吧,她估计还得睡一会儿。”他说话间递给刘小慈一只麦当劳的食品袋,自己则打开了一杯咖啡。

刘小慈谢了一声接过袋子,却没有胃口。她突然看着方浩儒:“方总,您是来看James的吗?”

“嗯,他经常关照我们公司的活动,我本想过来看看他。”方浩儒靠着墙,低着头喝了口咖啡。他自知言不由衷,却也搞不清究竟为何会在这里。

“唉……这么优秀,这么年轻,咋说没就没了呢……”刘小慈擦了擦眼泪,看回沉睡中的陈溪,“Rosie这下可咋办呀?”

“她在北京还有别的亲人吗?”

“就是和她同住的堂妹。她家在广州,我让她堂妹想办法通知她爸妈了。她是独生女,她爸妈要是知道了她想自杀,还不得愁死!”

“当然不能告诉她父母这些了。”方浩儒平静地望着陈溪,继续说,“她突然遇到这样的变故,一时接受不了,有些极端情绪是难免的。慢慢就会过去的,她毕竟还年轻,时间会帮着她疗伤——你和她是好朋友?”

“对,我俩以前一起在会员服务部,Rosie人挺随和,对我特好,所以我俩总在一起。”

“那你这段时间多安慰安慰她吧。”

“嗯,我会的。”刘小慈应着,无意间看到方浩儒拿着咖啡杯的手背上,一个唇形的血印已现红肿,“哎呀!您的手……”

“没事儿,过几天就会消肿。还好,没咬断。”他淡然地调侃。

“这可咋整呢!这丫头也是真急眼了,咬这么狠……您等等,我去叫个护士帮您整整。”刘小慈说着迅速跑了出去。

方浩儒看着刘小慈跑出去,无奈地笑了一下,慢慢走到了陈溪身边,低头看着她熟睡的样子,如同被折断翅膀而跌落人间的天使。

赶来医院的这一路上,方浩儒时时犹豫着该不该掉转车头回办公室去处理那些本该处理的工作,然而心却向着与理智相背的方向疾疾驶去。或许旁人会猜测,他这是急于夺回心爱的女孩,但其实他是有廉耻心的男人,最不屑于如此乘虚而入。此刻站在陈溪床前,他终于读懂了自己的内心——平常,认为她正在某个地方开心甜蜜地过自己的小生活,他不会说什么做什么;可一旦得知噩耗与她有关,他便坐不住了,感觉整个心都被揪紧,即使什么也做不了,不亲眼看到她,他就是放心不下!哪怕下一分钟她又不再需要他了,这一刻,他仍希望能这样静静地守着她,以求让自己安心。

方浩儒不觉又回想起上一次,陈溪在他车里睡觉的模样,便伸出手替她理了理耳际的碎发,不由得用手指轻轻划过她裸露的脖颈,指尖感受到一丝爽滑的清凉,忍不住又悄悄划过一下……刚才的一幕太过突然,令他来不及体会,将她抱在怀中的感觉。她咬他时的疼痛,倒是很清晰,不过,也比不上她平日那副忽冷忽热的态度,能像锋利的刀片一样,每每割得他体无完肤。

刘小慈和一个端着托盘的护士进来了,护士替方浩儒清理了伤口,简单地包扎了一下。刘小慈这才小小地松了口气:“方总,今天可是多亏了您,否则我都不知道咋办好了……谢谢啊!”

“没什么。”方浩儒豪爽地弯了下嘴角,而眼前的状况令他实在笑不出来。

刚才那位女医生此时又回来,听了听陈溪的心跳,又让护士帮她量了一下血压,之后嘱咐道:“她现在的情况应该算稳定了,你们可以带她走了,回去后注意她的情绪,别再受刺激,让她好好休息,尽量避免频繁使用镇静药物。”

两人谢过医生,方浩儒打电话叫小周把车开到门口,和刘小慈扶起陈溪,用自己的大衣裹住她,小心翼翼地抱了起来。陈溪昏昏沉沉的,眼神空洞,没有一丝反应,缩在大衣里的身体软若无骨。

小周看见方浩儒抱着陈溪出来,连忙下车打开后座的车门,方浩儒让刘小慈先坐进去,再把陈溪放到她身边,叮嘱她扶好,自己和小周坐进了前排。

“你知道Rosie的住处吗?”见刘小慈点点头,方浩儒扭头吩咐小周:“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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