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归+大梦归离
梅逐雨有些紧张，毕竟平日里吃饭，他只求填饱肚子，从不讲究味道，如今却是特意为她做的。
梅逐雨看着她夹起一筷子饭送入口中，小心翼翼地问，“怎么样？好吃吗？”
槐羽嚼了两下，故作平淡地点了点头：“还行吧。”
嘴上是这样说，筷子却一点没停，碗里很快见了底。
梅逐雨忍不住笑出声，惹来槐羽一个轻瞪，立马收住了笑。
*
日子在不知不觉间，就这么过下去了。
晴日里，梅逐雨会带着她去市集走走。槐羽初来人间，凡事都新鲜，糖葫芦、桂花糕、彩绳、香囊，她什么都要看看、摸摸。梅逐雨也由着她，常常提着一堆零碎的小东西回来。
只是，槐羽一现身，市集上便多了许多目光。
她生得太过出挑了。那张脸比官宦人家的小姐还精致，眉目分明，肌肤如玉，一身浅色衣裙衬得她像画里人，走到哪儿都是一道风景。
有妇人拉着闺女远远看，有商贩笑着凑上来搭话，也有些目光，不怀好意。
那天，他们刚从卖糖饼的摊子前走过，几个混混模样的青年便堵在巷口，眼神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槐羽。
“哟，这是哪来的美人儿？咱这镇上没见过啊。”
“啧，这身段，这模样，啧啧，比县里那几个小姐还好看。”
梅逐雨眉头一皱，拉了拉槐羽的袖子，低声说：“走，我们回去。”
槐羽却偏偏不急，她眼神凉凉地扫过去，那几个青年仿佛被冷风扫过一般，心头一悸，退了两步，却还硬着头皮笑：“美人儿，不如陪哥几个喝一盏？”
梅逐雨心中一急，挡在她前面，声音冷下来，“这是我妹妹，不准欺负她。”
那几个青年一听，笑得更放肆了，显然不把这个文弱书生放在眼里。
槐羽看着他的背影，眼中闪过一抹幽光。
真是笨的要死，明明自己就害怕，还挡在她面前，不知道她是妖吗？
那几个青年气势汹汹地朝梅逐雨走来，“如此不自量力，那就先收拾你，你妹妹就归我们了。”
下一瞬，风卷来一片槐花树叶，刺向那些青年，巷口那几人齐齐打了个趔趄，眼睛一阵刺痛，“啊，好痛！”
“谁在装神弄鬼！”
“走吧。”槐羽侧头看他，眼底带着几分笑意，“我可是很厉害的。”
“确实厉害。”梅逐雨轻轻点头眼底都是她的模样。
自那之后，她渐渐习惯了人间的模样：不再穿那一身花叶为裳，而是换上他为她挑的素衣淡裙；也不会在枝头轻晃，而是坐在他的书案旁，看他提笔写字、抄经、煮茶。
夜深灯下，她趴在案边睡觉，发丝落在案面，灯影在其间摇晃，几片细小的槐花瓣落在纸上，梅逐雨伸出手去，轻轻拂去她脸上的花瓣。
可是平静的日子终有一日会被打破的。
那几个曾在市集挑衅的青年，不知从何处打听到她的住处。这一日，正逢槐羽去湖边采花，院门虚掩。梅逐雨独自坐在堂中看书，忽然听得一阵脚步声，抬头时，几道影子已横在门口。
“哟，这里果然是她落脚的地方。”其中一人冷笑，话音里带着酒气。
梅逐雨下意识站了起来，紧抿着唇，“你们来做什么？”
“找你那位好妹妹。”为首那人笑得更甚，“今天她不在，咱们就跟你聊聊。”
话音未落，几人便扑上来。梅逐雨虽瘦弱，却死死护着屋门，不肯让他们再往前一步。拳脚呼啸而至，他被一拳打翻在地，口中满是血腥味。
他们拳脚相加，连扯带踢，他却一句不吭，只紧紧咬着牙。
院门“吱呀”一声开了。
槐羽提着一篮花，刚踏进门槛，便看见那人的拳头高高扬起，在半空停顿了瞬间。
“你们——”她的声音陡然冷了下去。
下一刻，风骤然卷起。
她几乎是没了理智，手指一勾，枝叶疯长，窗棂骤碎，空气像刀一般掠过巷子。那几人根本没来得及出声，便倒在院中，鲜血浸了青砖。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味，只有槐花香还在枝头轻轻散着。
梅逐雨从地上爬起，满脸是血，看着那一地狼藉，看着她颤抖的手，眼神一沉，立刻上前一步，握住她冰冷的手：“人，是我杀的。”
她抬起头，眼睛睁得很大，像是没听明白，“不是你！是我不小心。”
“你若被发现，是要被白泽神女惩罚的，不是么？”他反手握紧她，“你不是说过，你们妖若在人间做乱，会受到惩罚？那我来背就好，他们本来就是来找我的。”
槐羽的手指收紧，花瓣从她的发间簌簌落下，仿佛一场急雨。她咬着唇，声音发抖：“不，我家人会帮我的。”
梅逐雨抬眼看她，眼底有一瞬的柔软，却很快化作那份决绝，“没有办法。”
“为什么没有办法？”槐羽的声音忽然高了起来，那双眼眶已泛红，像是要滴出泪来。
梅逐雨却只是轻声道：“小羽，还记得我跟你讲过的故事吗？天地之间，是有法则的。因果报应，这因是我种的，果也该由我自己承担。”
说罢，他松开了她的手，踉踉跄跄地出了门。
槐羽怔怔望着他的背影，心口像被什么生生撕裂。她才迈出两步，忽然——
一只手拉住了她。
她回头，霎时间愣住。
墨色的雾气在夜色中缓缓凝成形，那是一个高大的男子，黑色长袍垂地，衣角无风自扬。他容貌俊朗，鼻梁高挺，唇瓣薄而殷红，一双墨色的眼睛沉沉地盯着她。
“闯祸了？”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不怒自威的威压。
槐羽眼睛瞬间盈满了泪水，几乎是哇地一声哭出来，一头扑进那人怀中，抱着他精壮的腰。
“爹爹……你帮帮我吧。”
离仑低下头，修长的手指轻轻落在她头顶，指腹拂过她凌乱的发丝，带着一声极轻的叹息：“这就是你离开我的惩罚。”
他低声道：“跟我回去，我就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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