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雪录

帘幕轻挑，皇帝燕涵走进了营帐。

他并未穿朝服，而是换上了深紫金纹的猎服，领口微敞，身姿依旧挺拔，进门时带起一阵风，帐中茶香随之摇散开来。

云蘅站在铜炉旁回身，衣袂轻动，静静朝他颔首：“陛下。”

燕涵看着她，目光中多了一分放松，少了白日朝堂上的肃杀。他走到她对面坐下，扫了一眼桌上早备好的茶盏，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你竟还记得我喜欢的茶。”

云蘅垂眸为他斟茶，笑意淡淡：“是吗，是燕迟带回来的茶叶。”

燕涵听出她话中之意，神色微顿，随即笑了笑，不恼，端起那只早已下过药的茶杯，一饮而尽。

茶香绕舌，微苦回甘。他将杯放下，似乎不觉异样，反而心情颇佳地与她闲聊起来。

他们说起年少时入宫的旧事，说起宫宴上一次失火、说起某年冬猎时他曾追一只赤鹿至冰湖……云蘅听得恍惚，只是偶尔点头，眼神却始终落在那只茶盏上。

他毫无所觉，还在温声回忆：“朕记得，那年你穿白衣，远远站在殿阶下，我一眼便认出来了你。”

“是吗？”她慢慢靠坐在一旁的榻上，垂着睫，指尖拨动茶盖，语调清冷，“我倒不记得了。”

空气沉默片刻，阳光照进帐内，打在茶盏上，泛起一层温润的光。

终于，她抬眸看了他一眼，轻声开口：“时间不早了。陛下也该回去了，素贵妃还在伤心，您……也该去安慰安慰。”

燕涵愣了一下，脸上的笑意隐去几分。可他到底是帝王，瞬息之间又恢复从容，缓缓起身，整理了下袖口，语气温和：

“好，那朕下次再来。”

“恭送陛下。”

云蘅未起身，只是静静看着他离开，眼中一片漠然。

——

营地外，袁庆快步迎上，低声笑道：“恭喜陛下，终于能在云妃娘娘帐中坐上一盏茶时间了。”

燕涵颇为得意，轻笑出声：“那是自然。朕的耐心，一向比旁人多。终有一日，她会心甘情愿做朕的女人。”

袁庆垂首应声，眼底却浮出一丝嘲讽：怕不是你怕再被娘娘一刀捅中要害。

——

几乎就在皇帝前脚离开不久，帘子尚未落稳，云蘅正要起身清理茶盏，就听得背后窗边“咚”地一声轻响。

她转身，还未来得及出声，一抹白衣已翻窗而入。

燕迟落地无声，动作干脆利落，外袍带着夜风的凉意，衣摆微扬，眉目间满是不悦。

“你怎么——”云蘅吓了一跳，立刻低声呵斥，“你疯了吗？他刚走！”

她连忙上前，一手将那只皇帝用过的茶盏收起，袖中滑出一小块香布，将杯口擦净，然后将盏掩进铜炉底座下方，神色冷静利落，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她回头看他，压低声音。

燕迟随手拨了拨窗帘，自顾自坐到软榻上，一边解着腰带一边说：“我想睡觉了。”

“你要睡觉就快去睡啊，跑我这里做什么？”云蘅语气带着敷衍，装作听不懂他那句不满中的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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