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雷神之锤的难题！
张教授这个九十度的鞠躬，让旁边的李兴华都看得心头一跳。
他太清楚张教授的为人了。
这位从战火中走出来的兵工元老，脾气又臭又硬，就像他设计出来的那些火炮一样，刚直不阿。在他的世界里，只有数据和实验结果，从来不信什么权威。
能让他当众说出“道歉”和“恳请”这样的话，可见白天的测试，对他造成了多么巨大的冲击。
王小虎抬眼看了看他，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他拿起桌上的奶茶壶，给王小花和王小牛的杯子里又添满了些，然后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歉就不必了。说说你们的问题吧。”
他的声音清脆而平静，却自带着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气场。
张教授直起腰，脸上的神情无比严肃，甚至带着几分学生向老师请教问题时的恭敬和忐忑。
他从随身的公文包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沓厚厚的图纸和资料，摊开在石桌上。
“总工程师，您请看。”
他指着其中一张结构最复杂的火炮设计图，开始讲述“雷神之锤”项目组目前遇到的、几乎是无法逾越的困境。
“按照您的‘创世纪’总装配图，坦克的主炮，是一门全新的、口径达到100毫米的滑膛炮。这个设计理念，我们整个项目组在研究之后，都认为它绝对是革命性的！它取消了传统火炮的膛线，可以让炮弹获得远超线膛炮的初始速度和动能，从而获得无与伦比的穿甲能力！”
张教授的眼睛里闪烁着专业领域的光芒，说起火炮，他又恢复了几分自信。
“但是，”他话锋一转，脸上的神情又变得无比沉重和苦涩，“想法是天才的，现实却是残酷的。我们遇到了两个核心的、以国家目前的技术水平，根本无法解决的难题。”
他伸出两根手指。
“第一，是炮钢的问题。”
他指着图纸上一段关于材料的标注，叹了口气：“您设计的这门滑膛炮，为了追求极致的初速，其膛压……也就是炮弹发射瞬间，炮膛内部承受的压力，达到了一个我们连想都不敢想的恐怖数值！我们目前最好的50式炮钢，在这种压力下，别说发射了，恐怕第一炮，整个炮管就会像一根被捏爆的脆皮肠一样，直接炸膛！”
“我们项目组的材料专家，不眠不休地尝试了上百种合金配方，都无法达到您图纸上要求的最低屈服强度。我们……我们没有能承受这么高膛压的钢材。”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深深的无力感。
这是基础材料科学的巨大鸿沟，不是靠热情和努力就能弥补的。
“第二个问题，是加工工艺。”
张教授又指向另一张关于炮管加工的流程图，脸上的表情更加绝望。
“滑膛炮，滑膛炮，顾名思义，它的炮管内壁，必须像镜面一样光滑，而且要绝对的正直！任何一点微小的瑕疵，都会导致炮弹在高速飞行中失去稳定，精度会差到十万八千里！”
“而您图纸上要求的这个内壁光滑度和直线度，我们的深孔加工机床，根本就做不到！我们最好的老师傅，用最精密的设备，加工出来的炮管，在您这个标准面前，简直就跟一根弯弯扭扭的麻花没什么区别！”
“没有合格的钢材，就没有坚固的骨骼。”
“没有合格的工艺，就没有精准的灵魂。”
张教授说完，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总结道：“所以，总工程师，‘雷神之锤’项目，从理论诞生的第一天起，就已经被判了死刑。我们……造不出来。”
他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块沉重的铅块，压在李兴华的心头。
李兴华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取而代ed之的是满脸的凝重。
他虽然不是技术专家，但也听明白了。
“神盾”小组遇到的，只是提纯工艺的问题，矿石还是那个矿石。
而“雷神之锤”小组遇到的，是从无到有的问题！是需要从最基础的冶金和机械加工领域，进行一场彻彻底底的革命！
这个难度，比“神盾”何止高了十倍！
一时间，小院里的气氛，都变得有些压抑。
王小花和王小牛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沉重的氛围，不自觉地停止了玩闹，安静地靠在哥哥身边。
王小虎静静地听着张教授说完，自始至终，脸上都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他只是拿过那沓图纸，用他那双远超年龄的、深邃平静的眼睛，一页一页地翻看着。
他的手指，轻轻地拂过那些复杂的线条和密密麻麻的数据。
半晌，他才放下图纸，抬起头，看向一脸忐忑的张教授。
他没有直接回答那两个难题，反而问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
“你们现在，是怎么加工炮管的？”
张教授愣了一下，虽然不明白总工程师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报告总工程师，我们目前采用的是苏联引进的深孔钻镗工艺，先钻孔，再精镗，最后进行珩磨抛光。”
这是目前世界上最主流、最先进的炮管加工技术。
王小我听完，轻轻地摇了摇头。
他站起身，走到院子里那棵老槐树下，捡起一根掉落的、手指粗细的枯树枝。
然后，他回到石桌前，当着张教授和李兴华惊愕的目光，用那根枯树枝，在铺满灰尘的地面上，开始画图。
他画得很慢，但每一笔，都精准无比，仿佛他的手里握着的不是一根枯树枝，而是一支最精密的绘图笔。
一个复杂的、由无数齿轮、刀头、液压管道构成的机械结构，开始在地面上呈现出来。
“传统的钻镗，是让工件旋转，刀具进给。这种方法，在加工深孔时，因为刀杆的刚性不足和重力影响，必然会产生偏移和震动，所以你们永远也达不到我要求的精度。”
王小虎一边画，一边用他那清脆的童音，平静地讲解着。
“而我要你们做的，叫BTA深孔加工系统。”
“让刀具和工件同时反向旋转，利用高压冷却液从内部排屑。这样，就可以从根本上解决刀杆的偏移和震动问题。”
他画完一个如同花瓣般奇特的钻头结构，用树枝点了点它的中心。
“这是专门的BTA深孔钻头，它的切削刃和导向块都是经过特殊设计的。配合我给你们的专用深孔加工机床，加工出一根绝对光滑正直的炮管，易如反掌。”
说完，他扔掉树枝，拍了拍手上的灰。
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而石桌旁的张教授和李兴华，已经彻底石化了。
他们像两尊雕塑，死死地盯着地面上那幅虽然简陋、但每一个细节都闪烁着智慧光芒的草图，大脑一片空白。
尤其是张教授，他这位浸淫了一辈子机械加工的专家，只看了一眼，就瞬间明白了这套“BTA系统”的 revolutionary之处！
这……这简直是天才！是神来之笔！
它完全颠覆了现有的加工理念！从第一性原理上，解决了困扰世界兵工界几十年的深孔加工难题！
“至于炮钢……”
王小虎的声音，再次悠悠响起，将两人从石化状态中唤醒。
他重新坐回板凳，端起自己的那杯蜂蜜奶茶，轻轻抿了一口，然后说出了一句让张教授差点当场跪下的话。
“配方我已经写在‘创世纪’总图的附录里了，叫‘50式高强度炮钢’。另外，再送你们一个叫‘身管自紧技术’的小玩意儿。”
“用我给你们的配方炼出钢材，再用这个技术处理一下，别说我设计的这点膛压了，就是再翻一倍，它也撑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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