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未尽之意

掌声响起。周明春面色如常，仿佛只是在做一次再普通不过的工作总结。

楚中天也随着鼓掌，面色平静，但心中波澜起伏。

他知道，周明春的脱身堪称完美，用一次严厉的“自我批评”和切割，成功地将自己置于反腐的“支持者”和“受害者家属”的位置，暂时洗脱了嫌疑。

张伟的死扛，也掐断了最直接的线索。这场风暴，表面尘埃落定。

东华市纪委，林川的办公室。窗外华灯初上。  赵刚、小李、吴工都在。

气氛有些复杂，有胜利的疲惫，也有一丝不甘。  “张伟判了，王海涛、张强、马三都进去了，该罚的罚了，该恢复的恢复了。我们...算是赢了吧？”

小李揉了揉发酸的眼睛。  “赢？”赵刚哼了一声，“最大的那条鱼，还在水里游着呢。”

“张伟到死都没吐口，周明春...好手段啊。”

市委大楼顶层，楚中天的办公室弥漫着刚沏好的龙井香气，却驱不散一丝凝重。

“坐，林川。”

楚中天指了指沙发，自己走到窗边，背影显得有些疲惫。

“张伟案，办得漂亮，虽然...不尽如人意。”

他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着林川，“上面有肯定，也有‘提醒’。”

林川坐下，腰背挺直：

“书记，我明白。周明春副书记那次常委会上的‘总结’，就是最高明的切割和警告。”

“是啊。”楚中天端起茶杯，又放下，“锋芒太露，现在很多双眼睛盯着你，盯着我们东华纪委。暂时...不适合再碰那些盘根错节的大案了。”

他停顿片刻，话锋一转，“但工作不能停。市第三医院，最近不太平。”

林川眼神一凝：“三院？具体什么问题？”

“举报信像雪花片。”

楚中天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夹，推到林川面前，“匿名、实名都有，焦点集中在几个方面：一是大型医疗设备采购，价格虚高得离谱，特别是去年引进的那台价值三千万的进口CT机；二是高值耗材管理混乱，尤其是心脏介入导管，损耗率奇高，且存在以次充好、重复计费的嫌疑；三是部分科室主任权力过大，疑似存在‘指定供应商’、收取回扣的现象。”

“院长程志平呢？”林川边翻看举报信摘要边问。

“程志平...”楚中天微微摇头，“背景不简单...医学专家出身，省里有根...上任这几年，三院规模扩张很快，硬件设施在东华首屈一指，成了市里的门面。”

“举报信也不是第一次了，之前都让他压下去或者用‘管理疏漏’搪塞过去了。这次...举报材料更具体了些，指向性更强。而且，”

楚中天加重语气，“有传闻，省里某位领导，很关心三院的‘稳定和发展’。”

林川立刻捕捉到楚中天的弦外之音：“您是说，这‘关心’，可能也是一种‘提醒’？”

“聪明...”

楚中天点头，“让你去，有两个考虑。第一，医疗腐败同样是民生痛点，影响恶劣，必须查。第二，三院案子，表面上看起来‘技术性强’，不像张伟案那样直接指向权力中枢，相对‘安全’些，适合你目前的状态。”

“但水有多深，下去才知道。程志平不是王海涛，他的能量和手腕，只高不低。记住，查案子，更要保护好自己。带上赵刚和小李，他们可靠。”

“明白...”林川合上文件夹，“从哪个方向入手？”

“举报信里提到一个细节，财务科有个副科长，叫秦月明，为人正直，曾因坚持原则得罪过人，举报信里暗示她可能掌握一些关键账目线索...”

“另外，设备采购和高值耗材是重点。这次，我们不搞留置开场，先以‘调研医疗领域廉政风险防控’的名义进驻，低调摸排，拿到铁证再动。”

楚中天叮嘱道，“程志平是个体面人，给他体面，但不要被体面蒙蔽。”

“好。”林川站起身，眼神依旧坚定，“只要有问题，总能查出痕迹。”

东华市第三医院新落成的综合大楼气派非凡。

院长程志平带着一副无框眼镜，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白大褂整洁笔挺，笑容热情却带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感，亲自在医院门口迎接林川一行。

“欢迎欢迎...林主任，赵组长，李同志，纪委领导莅临指导，是我们三院提升管理、防范风险的宝贵机会啊...”

程志平主动伸手，握手有力，“早就听说林主任在张伟案中雷厉风行，今日一见，果然年轻有为，一身正气...”他话里带话，既捧又隐含提醒。

林川微笑回应：“程院长客气了。我们是来学习的，主要是了解一下咱们三院在大型设备采购、耗材管理这些高风险领域的制度和流程，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的经验可以推广，或者潜在的漏洞需要堵塞。”

他刻意淡化了调查色彩。

“应该的，应该的...”

程志平侧身引路，“我们一定全力配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所有资料，只要领导需要，随时调阅。办公室已经准备好了，请...”

院长办公室里，窗明几净。程志平亲自泡茶，动作优雅。

“林主任，不瞒您说，医院管理，尤其涉及到钱和设备，确实是个精细活，容易招人误解。”

程志平坐下，开门见山，“关于举报信，我也知道一些。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医院几千号人，采购量那么大，流程再严密，也难免有人带着有色眼镜看问题，或者为了个人恩怨捕风捉影。”

林川端起茶杯，没喝：

“程院长说得有道理。所以我们这次来，就是想把事情弄清楚，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也是对医院声誉负责。比如这台新引进的‘光影至尊’CT机，举报反映价格比同类产品高出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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