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旧情深

第一百零五章  旧情深

江黎初被裴缄这句直白的问话堵得心头一紧，指尖下意识攥紧了裙摆。

画舫上那片慌乱的记忆翻涌上来，她不敢看他深邃的眼眸，只能偏过头，强装镇定地扯出一抹浅笑：“裴大人说笑了，我不过是着急回府处理家事，哪有躲着您的道理？”

她顿了顿，不等裴缄再开口，便匆匆补充：“若是大人没别的事，民女就先告辞了。”

话音落下，她甚至不敢多停留一秒，只想快点从这压抑的氛围里脱身。

可眼角的余光却瞥见裴缄垂在身侧的手微微蜷缩，眼底那抹深邃的光一点点暗下去，像燃到尽头的烛火。

他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缓缓侧过身，让出了身后的宫道，声音轻得像一阵风：“是我唐突了，不耽误黎姑娘了。”

江黎初心头猛地一酸，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

她咬了咬下唇，没敢回头，脚步匆匆地往前走去。可就在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闷响。

裴缄竟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裴缄！”江黎初惊得瞬间回头，只见裴缄脸色苍白如纸，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连呼吸都变得微弱。

她刚要上前，一道黑影突然从旁边的宫墙后窜出，单膝跪在裴缄身边，正是裴缄的侍卫羡鱼。

羡鱼抬头看向江黎初，眼神里满是急切与不易察觉的责备：“黎姑娘，你知不知道我们主子为了你，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

江黎初心头一震，看着裴缄毫无血色的脸，所有的逃避都被抛到了脑后。

她蹲下身，伸手探了探裴缄的脉搏，只觉脉象微弱得几乎摸不到。

“别多说了，”她当机立断，“快把他扶上马车，我们出宫找我师父！”

羡鱼闻言，立刻小心翼翼地将裴缄打横抱起。江黎初紧随其后，一路催促车夫快马加鞭，不多时便抵达了京郊那家不起眼的医馆。

“师傅！”江黎初刚掀开车帘，就朝着医馆内大喊。正在院子里晒草药的费老闻声回头，看清马车上昏迷的裴缄时，原本吊儿郎当的神色瞬间变得凝重。

他快步上前，伸手搭在裴缄的腕上，眉头越皱越紧：“这小子，又把自己折腾到这个地步了？”

他转头瞪了江黎初一眼，却没多说什么，只冲羡鱼吩咐：“把人抬到里屋的病床上去，你去药房，按我上次给你的老方子抓药熬上，记住，火候一定要稳，差一点都不行。”

羡鱼应声而去，医馆内瞬间安静下来。江黎初站在原地，看着费老熟练地为裴缄施针，心中满是疑惑与不安。

这些日子她与裴缄接触，只知道他畏寒体弱，却从未想过他的身体竟差到这种地步。

“丫头，站在那儿发什么呆？”费老收了针，转过身，眼神复杂地看着她，“还是说，你心里肯定有一堆问题要问？”

江黎初的目光很是复杂，“若是我问了，您会如实回吗？”

不知为什么，她的心中突然生出一股难言的复杂情绪，面前的层层迷雾，似乎只差最后一步，自己就可以走出去了。

费老那双浑浊的眼睛盯着江黎初许久，最后说道，“你都这么讲了，我就算瞒着你还有什么用？问吧，丫头。”

江黎初深吸一口气，终于还是问出了那句压在心头的话：“费老，裴缄身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旧伤？还有他的身子，怎么会虚弱到这种程度？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费老摇摇头，走到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却没喝，只是看着杯中的茶叶浮沉。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你先告诉我，你是不是江黎初？”

“什……！”

江黎初猛地睁大眼睛，像是被惊雷劈中一般，僵在原地。

她重生后一直用“黎姜”这个化名，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真实身份，费老怎么会知道？

“你不用惊讶，”费老看着她震惊的模样，语气平静，“当年你‘死’后，裴缄那小子几乎疯了。他拿着你的玉佩来找我，说要我帮他守着一个秘密，还说总有一天，你会回来的。我跟着他这么多年，还能看不出他的心思？更何况，你的模样，和当年那个安平侯府的大小姐，一模一样，我当初还在宫里的时候，见过那位江小姐一面。”

“宫里？”江黎初环顾四周，“难道师傅您曾经是宫中的太医？”

费老摆了摆手，“都是些陈年旧事了。”

江黎初的心跳越来越快，她走到费老面前，声音带着颤抖：“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把话说清楚！”

“还能是怎么回事？”费老放下茶杯，语气里满是无奈，“那小子对你一往情深，你却什么都不知道。当年你意外身死，他在你灵前守了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差点跟着你去了。后来不知道他从哪里查到一个法子，说点燃长明灯，以血为灯油，就能守住你的魂魄，不让你坠入轮回。”

“血……”江黎初的声音瞬间哽咽，她终于明白，裴缄身上那些深浅不一的伤口是怎么来的。

取血哪有不伤人的？

“可不是嘛，”费老继续说，“他每半个月都要取一次心头血，为那盏灯添油。这六年来，从未间断过。你以为你能重生，还能停留在十八岁的模样，是巧合吗？都是他用命换来的！就算再硬朗的身子，这么折腾下来，也受不住啊，他落了畏寒的病根，身上的旧伤更是一层叠一层，稍微受点风寒就会昏迷，我劝了他无数次，他却从来不听，天天说着什么‘只要她能回来，我怎么样都无所谓’。”

江黎初站在原地，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原来她能重活一世，不是老天爷开恩，而是裴缄用六年的血、用自己的命换来的。那些她以为的“巧合”，全都是他在背后默默付出的证据。

“那小子就是个疯子，”费老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模样，又叹了口气，“可他疯得值啊，至少你真的回来了。”

江黎初擦了擦眼泪，转身朝着里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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