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身死
庆帝的脸一点点涨红,不是羞恼,而是被戳中心事的暴怒。
他死死瞪着范闲,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放肆!”
“我放肆?”范闲冷笑,“比起你做的那些事,我这点‘放肆’算什么?只许你高高在上地算计,不许别人撕开你的假面具?”
庆帝猛地挣扎着想站起来,却被伤势拖累,重重跌回原地。
他喘着粗气,眼中是近乎疯狂的偏执:“那又怎样?!”
他嘶吼道:“叶轻眉?她不过是个女人!在其位谋其政,既入了朕的后宫,就要清楚自己的位置,好好相夫教子!是她僭越了!”
这句话像一块巨石砸在山巅,连风都停了。
范闲看着庆帝那张扭曲的脸,忽然觉得无比陌生,也无比可笑。
他后退一步,重新站回四顾剑身边,眼神里再无半分波澜:“我说完了,你这种人,永远不会懂。”
庆帝确实不懂,他将目光移向了一旁的李承泽,李承泽耸耸肩,“当年我本无意皇位,不过当你将我选作李承乾的磨刀石的那一刻,你我就不再是父子了!”
“原来你早就记恨着我!”
“记恨?”
李承泽挑眉,语气轻淡得像在说别人的事,“谈不上,只是认清了而已,你把我们当成棋子,就别怪棋子有自己的想法。”
他瞥了眼瘫在地上的庆帝,龙袍沾满血污,发髻散乱,哪还有半分帝王威仪,“你看,就算是皇帝,输了棋局,也和破布娃娃没两样。”
庆帝的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两个儿子,他们都站在自己的对立面,用最冷静的语气,说着最诛心的话。
“虽然你对我不仁,但我不能无义”,李承泽看着庆帝狼狈的样子说道:“你放心,我现在对你的皇位没什么兴趣,你死后,我会让你入土为安的。”
神他妈入土为安,简直孝死个人!
云之澜和李伯华在旁边听到李承泽说的这话,不禁嘴角抽了抽。
“所以,你是想让我们了结了你,还是你自我了结?算了,给你留点体面,你还是自我了结吧。”
大势已去,庆帝知道自己已无退路,眼中无比悲凉。他这一生,争权夺势,机关算尽,到头来,却落得如此下场。
台下的一众官员对此时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因为他们早已被剑气崩碎了肉身,基本上没什么活口了。
只有躲在远处大石后面趴着装死的张启年被动地听到了这一切。
此时张启年死死捂着嘴,心中欲哭无泪,他宁愿没有听到这一切,我艹,这瓜一个比一个猛,他亲爱的小范大人不仅是四顾剑的徒弟,还是陛下的儿子?二皇子也拜了四顾剑为师?陛下……陛下竟然要被逼着自我了结?
我的天……,张庆年在心里哀嚎,恨不得当场晕过去,这瓜太大了,大到能把他的小命压碎。
他只是个想混口饭吃的小官,怎么就撞进了这种皇家秘辛里?要是被发现,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别说王启年了,就连原本已经调息凝神,想要尽快恢复几分力气,却被这接二连三的秘辛惊得忘了忘了运功的苦荷,嘴巴也是微微张起,惊讶不已。
不过他的注意力却放在范闲是叶轻眉的儿子这一点上,怪不得……
他的目光又落在四顾剑身上,这位东夷城的剑宗大师,此刻正漫不经心地用拨弄着手中的剑,仿佛眼前这场皇家闹剧与他无关。
没想到这家伙竟能悄悄地教出两个大宗师的徒弟,由此可见,这家伙如今有多强。
一丝忌惮,悄然爬上心头。
苦荷忽然意识到自己竟成了这场秘辛的旁听者,范闲与李承泽对庆帝的指责,父子反目的决绝,几乎是把皇家最不堪的内里扒开了给人看,却丝毫没有避讳他这个外人。
他又瞥了眼四顾剑,好吧,是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心中刚升起的那厮忌惮瞬间烟消云散。
一时间整个气场变得异常安静,落针可闻。
庆帝望着天边最后一缕残阳,那抹金色落在他苍白的脸上,竟生出几分凄厉的决绝。
他缓缓松开护住心脉的手,指尖颤抖着,将仅存的真气凝成一根无形的尖刺——那是他毕生修为的最后一点余烬,此刻却成了终结自己的利器。
他没有看范闲,没有看李承泽,甚至没有看那象征着至高权力的庆庙方向,只是死死盯着苍穹,仿佛要将那片灰蓝刻进骨子里。
指尖落下,真气刺没入心口的刹那,他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软软地瘫了下去,头颅却依旧高高抬起,下颌线绷得笔直,哪怕双目已失去神采,那股属于帝王的倨傲仍未散去。
仿佛就算身死,他也不愿向这天地、向这些背叛他的人,低下那所谓“高贵”的头颅。
苦荷望着庆帝的尸身,双手合十,低低念了句佛号,声音里听不出是悲悯还是释然,随后和四顾剑打了声招呼便离去了。
李承泽也兑现了他的诺言,给庆帝收了尸,将他直接埋在了大东山上,范闲也搭了把手。
“张启年,还不出来?要躲到什么时候,装死装到天黑?”
范闲的声音不大,却像颗石子投进寂静的山巅,精准地砸向那块巨石。
张庆年心中暗骂自己运气背——果然还是被发现了。
他苦着脸,灰头土脸地从石头后爬出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小碎步跑到范闲面前,脸上瞬间堆起谄媚的笑,腰弯得像颗虾米:“小范大人,您真是火眼金睛!属下……属下这不是刚才吓懵了嘛,腿肚子都转筋了,没敢出来碍您的眼。”
他一边说,一边偷偷打量范闲的脸色,见对方没动怒,赶紧又补了几句:“您看您,刚才那气度,那风骨,属下真是打心眼儿里佩服!还有您跟二皇子、跟大师们站在一块儿,那叫一个相得益彰,一看就是干大事的人!”
“小范大人,您是知道属下的,属下这辈子就认您一个主子!刚才那些话……属下啥也没听见,啥也不知道!往后您指东,属下绝不往西;您让撵狗,属下绝不追鸡!您放心,您的事就是属下的事,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范闲看着他这副狗腿子样,早已习以为常。
“行了,少来这套。”,范闲摆了摆手,“交代你点事,你现在立刻下山,回京都和陈院长把这边的情况一五一十的汇报给他,他自是知道后面该怎样做。”
张启年接到范闲给他派发的任务,知道自己脑袋暂时保住了,立马领命,临走前还不忘对四顾剑他们几人点头哈腰的行了几个礼,然后秒变飞毛腿,跑没影了。
“决定好了?”李承泽看着范闲问道。
范闲点了点头,目光转向四顾剑,语气郑重:“师傅,我……”
“行了。”
四顾剑抬手打断他,“想去做什么就去做,你娘的理想,若能在你手里续上,也是件好事。”
范闲心中一暖,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他重重应了声:“嗯,好。”
这几年在权力场里摸爬滚打,他早已不是初来京都时那个懵懂的少年,他见过太多因为无权无势而任人宰割的人,见过母亲留下的理想被现实碾碎的无奈。
他要护住身边的人,要让叶轻眉的志向真正落地,就必须握住那把最锋利的剑——皇权。
他还想拉李承泽回京给他帮帮忙,不过,他刚要开口,李承泽就看穿了他的心思,抬手一拦:“你那点小心思给我打住!好不容易逃脱牢笼,京都那地方我是一天都不想多待。”
他语气坚决,“再说东夷城一堆事等着我处理呢!”
接着,他就对着四顾剑他们拱了拱手:“师父,师兄,我先回东夷城了,那边还等着我呢。”
话音未落,人已经窜出去几步,头也不回地跑了,生怕慢一步就被范闲拽住。
范闲看着他跑得飞快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四顾剑问范闲京都那边需不需要去给他撑场子,范闲摇了摇头,说自己可以搞定,四顾剑也就随他去了。
只不过临走前还是交代了范闲一番,云之澜和李伯画华也和范闲说有事需要帮忙可以去东夷城寻他们…
师徒三人的身影很快融入山雾里。
山巅只剩下范闲与五竹。
五竹走到他身边,黑布下的目光似乎落在他身上:“要回去了?”
“嗯。”范闲望着京都的方向,那里曾是他的战场,如今将是他的新起点,“回去,做该做的事。”
五竹“嗯”了一声,语气平淡:“我跟你一起。”
范闲笑了,转头看向这个从小护着自己的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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