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毕其功于一役?高层的争吵与最后的妥协
彭城,第五战区长官部。
指挥部里的气氛,与几天前相比,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压抑和焦虑被一种难以抑制的兴奋和躁动所取代。
李司令拿着刚刚译出的战报,手都有些微微发抖。
不是害怕,是激动的。
他的眼睛紧紧盯着电文上那几行触目惊心的字句:
“……我第31集团军主力于台二庄东北顺家堡、下马店地区,经连日激战,已基本全歼敌第5师团坂本支队(以步兵第21旅团为基干)……
初步统计,毙伤敌约八千余人,俘敌五百余,缴获大批武器弹药及重要文件……敌旅团长坂本顺少将以下主要军官,多数毙命……”
“另,我北路迂回部队装1旅、103师等部,已连续收复临城、藤县等七座县城,彻底切断敌第10师团后路,并成功阻击敌南下援军于泗水一线……”
落款是五战区北路军总指挥方默几个字。
李司令放下电文,喃喃念出这个名字,脸上先是难以置信,随即绽开无法抑制的狂喜。
他猛地一下摘下军帽,摔在桌子上,接着用手用力揉搓自己的头发。
“好,打得好啊。方默,真乃虎将,国之干城。”
他兴奋地在指挥部里踱起步子:
“吃掉半个第5师团,收复七座县城,歼灭、俘虏近万鬼子。这是自开战以来,沪上、金陵接连失利之后,我大夏军队第一次取得如此辉煌的战果。”
他走到巨大的战区地图前,手指顺着津浦线用力划动,眼中闪烁着野心的光芒:
“战机,千载难逢的战机出现了。”
“鬼子第10师团已成瓮中之鳖,其南下援军被阻于泗水。
方默的第31集团军虽然连续作战,但气势如虹,而我第五战区麾下,尚有孙连仲的第2集团军等部作为预备队,未受大的损失。”
他越说越激动,猛地转身,对肃立一旁的参谋们吼道:
“传我命令。”
参谋们立刻挺直腰板,准备记录。
“命令孙连仲部,向台二庄以东机动,策应方默。”
“命令五战区所有能调动的独立炮兵、工兵、后勤单位,全力向北线倾斜。”
李司令的声音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
“我要将第五战区剩下的主力,全部压上去,与方默的第31集团军汇合,内外夹击,一口吃掉第10师团,然后,乘胜追击,把鬼子彻底赶出鲁南,把战线推回黄河以北。”
他的设想很宏大,也很诱人。
一旦成功,这将是抗战以来前所未有的战略大反攻,足以振奋全国民心士气,甚至改变整个战争态势。
指挥部里不少年轻的参谋也被这气氛感染,脸上露出激动之色。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平静到有些冰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德邻公,稍安勿躁。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说话的是站在地图桌另一侧的一名中年将领。
他身材瘦削,戴着金丝眼镜,面容清癯,看起来更像一位儒雅的学者,而非军人。
正是国防部作战厅厅长刘斐,名义上是被派到第五战区协助指挥的参谋,实际上,谁都清楚,他代表着最高统帅部,负有“督军”和协调之责。
刘斐抬起手,虚按了按,示意李司令冷静。
李司令眉头一皱,亢奋的情绪被打断,有些不悦:“为章兄,战机稍纵即逝,此时不全力压上,更待何时?难道要坐视方默孤军奋战,错失良机吗?”
刘斐推了推眼镜,走到地图前,比起李司令,他整个人少了几分狂热,多了几分审慎。
“您的心情我理解。大胜当前,谁不想毕其功于一役?”刘斐的声音不急不缓,“但正因是大胜,才更需冷静。”
他指着地图上台二庄和泗水的位置:
“第一,方默所部,自3月中旬发起反击,连续高强度作战已超过十天。先是在台二庄一带激战,后是分兵一部长执行途奔袭、分割包围的任务,而后再是集中火力围歼坂本支队……这是典型的‘强弩之末’。”
“他们还有多少战斗力?还能不能承受与第10师团残部以及可能出现的鬼子援军进行另一场硬碰硬的决战?这是个巨大的问号。”
李司令立刻反驳:
“方默所部缴获极丰,士气正盛,且我已下令战区后勤全力支援。”
刘斐摇摇头,对于大多数国军的战斗力如何,他这个作战厅厅长心里门清:
“士气可鼓不可久。缴获的武器需要时间熟悉,损失的兵员需要补充,疲惫的部队需要休整……”
他手指移向泗水以北,华北方向。
“第二,也是最关键的一点。鬼子华北方面军,绝不会坐视两个主力师团被我们一口吃掉。坂本支队覆灭的消息,此刻恐怕已经传到了北平。”
“他们后续的援军,到底有多少?到了哪里?我们并不完全清楚。空军侦察有限,情报模糊。”
刘斐的表情变得严肃:
“如果我们此刻将第五战区所有主力,都投入到台二庄这个‘中心’去,一旦鬼子的后续援军大举南下,突破泗水,或者从其他方向迂回包抄……
届时,我军主力就会全部被粘在台二庄这个‘点’上,陷入鬼子预设的包围圈。”
他看向李司令,语重心长:
“您想过没有?那会不会重蹈沪上和金陵的覆辙?
我们集中了最精锐的部队,与鬼子打了一场旷日持久的阵地消耗战,最终因为后劲不足、侧翼被包抄而不得不惨痛撤退?”
这番话像一盆冷水,浇在了不少人的心头。
沪上和金陵的惨败,记忆犹新。
那种汇聚全国精锐却最终溃败的无力感和巨大损失,是刻在每个高级将领心头的伤疤。
李司令脸色变了变,但依旧不甘心:“那依你之见,该如何?”
刘斐指向地图上更南方的陇海铁路线:
“见好就收,持重为上。”
“我们已经取得了空前大捷,歼敌逾万,收复失地,政治意义和军事意义都已达到。当务之急,是巩固战果,而非冒险扩大。”
“我的建议是:命令方默所部,对第10师团残部,采取‘围而不歼,持续消耗’的策略。能吃下多少吃多少,不必强求。”
“同时,第五战区主力,不应继续北进,反而应该逐步后撤,将主力机动兵团,部署在陇海铁路沿线。”
他在地图上画了一条线:“依托陇海铁路的交通便利,进行机动防御。这样,无论鬼子援军从哪个方向来,我们都能灵活应对,避免被其合围。”
“万一……”刘斐顿了顿,加重了语气,“我是说万一,方默那边顶不住,或者鬼子援军势大,我们也有足够的战略纵深和预备队进行掩护、接应,不至于全线崩溃。”
两种截然不同的战略思路,在指挥部里激烈碰撞。
李司令是前线统帅,他更看重士气、战机,以及扩大战果带来的巨大政治军事收益。
他相信方默的锐气和己方主力生力军加入后形成的合力。
刘斐是高层参谋和督军,他更关注全局风险、部队的持续作战能力,以及避免战略性惨败。
他倾向于保守,逐步放弃前线一些节点,再次大踏步后退,但求稳妥。
“不行,如此畏首畏尾,如何对得起前线浴血奋战的将士?如何对得起全国翘首以盼的民众?”李司令态度坚决。
“德邻公,军事是冒险的艺术,更是计算的科学。我们不能被一时的胜利冲昏头脑。”刘斐也毫不退让。
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
指挥部里的其他高级参谋和将领们,也分成了两派,低声议论,各执一词。
关系到整个第五战区,乃至华中战局命运的重大决策,卡在了这里。
问题的关键,就在于方默的主力损失大不大?还能不能行?
最后,李司令看着地图上那片被他寄予厚望的战场,又看了看身边这位代表最高统帅部意志的刘斐,深吸一口气。
他知道,这件事,已经不是他和刘斐能决定的了。
他转向机要参谋,沉声道:
“立刻草拟两份电报。一份详细汇报北线战果及敌我态势。另一份,呈报我和刘厅长的两种下一步作战方案。”
他的目光扫过刘斐,最后落在虚空:“请最高统帅……裁夺。”
半日之后,回电来了。
竟是和稀泥,各打50大板,既要发起反攻,争取包围、消灭鬼子有生力量。
又要保持弹性防御,留出足够预备队,撤退到二线避免被包围……
而此时,方默的部队,还有临时归他指挥的西北军、川军的兄弟们,依然在包围圈内外,与第10师团的鬼子进行着殊死搏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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