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寒潭相拥

他见过高芸灵动的样子，见过她故作坚强的样子，甚至见过她之前被迫疏远自己的冷漠样子，却从未见过她如此脆弱、如此凄惨的模样。

这份凄楚，毫无征兆地触动了他内心深处最柔软、甚至连他自己都几乎遗忘的部分。

那是一种超越了友情、掺杂着愧疚、责任与难以言明的心疼。他以为自己对高芸并无男女之情，但此刻，看到她因自己而受此磨难，那股翻涌的情绪是如此真实而强烈。

他快步上前，蹲下身，伸出手指，动作轻柔地解开了高芸喉间的禁制。

“咳……陈，陈择……”沙哑而微弱的声音终于从高芸喉咙里溢出，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真……真的是你？你没事……太好了……”

即使到了此刻，她最先关心的，依旧是他的安危。

旋即她又想是想到了什么，急切到：“你快走，师尊她会杀了你的！”

“没事，她已经败了。”

陈择轻叹一声，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仿佛对待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一样，将她冰冷而颤抖的娇躯，轻轻地、却坚定地拥入了怀中。

一股淡淡的、属于女子的幽香混合着寒潭的冰冷气息传入鼻尖，怀中的人儿是如此的轻盈和冰冷，仿佛随时会融化。

高芸的身体先是一僵，随即，那强撑了许久的坚强外壳彻底碎裂，她如同找到了避风港的雏鸟，将脸深深埋进陈择温暖而坚实的胸膛，压抑了太久的恐惧、委屈、思念和后怕，化作无声的泪水，迅速浸湿了陈择的衣襟。

她的肩膀微微抽动，却死死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陈择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的颤抖和那份无声的哭泣中所蕴含的巨大痛苦。他收紧了手臂，用自己身体的温度去温暖她冰凉的躯体，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动作有些笨拙，却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他没有说话，此刻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他只是静静地抱着她，用自己的方式，给予她此刻最需要的庇护和安慰。

寒潭边，雾气氤氲，相拥的两人仿佛成了这孤寂冰冷天地间唯一的温暖存在。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过了许久，高芸的哭泣渐渐止息，身体的颤抖也平复了下来。她贪婪地汲取着这片刻的温暖与安宁，仿佛要将这一刻永远烙印在灵魂深处。

然而，她终究是清醒的。她知道，这个怀抱，并不完全属于她。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主动从陈择的怀抱中挣脱了出来。

陈择微微一怔，低头看向她。

高芸抬起手，用袖子胡乱地擦去脸上的泪水和血迹，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虽然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平静和疏离：“谢谢你……又来救我。”

她顿了顿，目光不敢与陈择对视，转向那漆黑的潭水，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却又清晰地传入陈择耳中：“我知道……你心里一直装着那个人。那个……叫唐灵的姑娘，对吗？”

陈择沉默着，没有否认。

高芸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弧度：“你放心，我……我都明白的。这次之后，我不会再……不会再纠缠你，也不会再给你添任何麻烦了。”

她抬起头看向陈择，眼中虽然还有未干的泪光，却多了一份释然和决绝：“你救了我两次，这份恩情，我高芸铭记在心……你走吧，去仙州找她吧。祝你……你们幸福。”

说完这番话，她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微微侧过身，留给陈择一个单薄而倔强的背影。那背影，在弥漫的寒雾中，显得如此孤寂，又带着一种令人心疼的坚强。

陈择看着她纤瘦的背影，听着她那故作洒脱实则充满心酸的话语，心中五味杂陈，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却不知该如何说起。

他确实心系唐灵，但对高芸，这份愧疚与此刻翻涌的心疼，也同样真实。

就在这复杂而微妙的寂静时刻——

“轰！”“轰！”

两股强大的气息，一清正飘逸却带着凌厉，一阴森暴戾充满煞气，如同狂风般骤然降临瑶光阁上空，瞬间冲散了寒潭边的部分雾气！

“小畜生陈择！给我滚出来受死！”一个如同金属摩擦般刺耳的声音怒吼道，充满了怨毒与杀意，正是黑土宗宗主厉无涯！

“伤我流云宗弟子，今日定叫你血债血偿！”另一个较为清越，却同样冰冷无比的声音响起，流云宗宗主刘罡！

高芸脸色瞬间煞白，刚刚平复一些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担忧地看向陈择。

陈择眼中的复杂情绪瞬间收敛，化为一片冰冷的沉静。他缓缓站起身，将高芸护在身后，目光投向气息传来的方向，淡淡地道：

“看来，麻烦还没完。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

陈择安抚地看了高芸一眼，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随即身形一晃，便如同瞬移般消失在原地，下一刻，已然出现在瑶光阁主殿上空，与那三道散发着强大气息的身影遥遥相对。

沐瑶光此刻被两名弟子搀扶着，脸色惨白如纸，气息萎靡，但眼中却燃烧着怨毒至极的火焰。她死死盯着陈择，仿佛要用目光将他千刀万剐。

而她身旁的两人，气势则截然不同。

左边一人，身穿青色流云道袍，面容清癯，三缕长须飘洒胸前，眼神锐利如鹰隼，周身气息飘逸灵动，却又带着一股凌厉的剑意，正是流云宗宗主刘罡，金丹后期巅峰修为，只差临门一脚便可尝试凝聚元婴。

右边一人，则笼罩在一件宽大的黑色斗篷中，看不清具体面容，只能看到一双在阴影中闪烁着惨绿色鬼火的眸子。

他周身弥漫着浓郁得化不开的阴森煞气与死意，仿佛是从九幽地狱爬出的恶鬼，正是黑土宗宗主厉无涯，同样是金丹后期修为，但其功法诡异歹毒，战力不容小觑。

“小畜生，你终于敢出来了，”沐瑶光声音尖厉，带着刻骨的恨意，“两位宗主，就是此獠！不仅擅闯我瑶光阁，重伤老身。此等恶徒，天地不容！”

刘罡目光冰冷地扫过陈择，声音如同寒泉击石：“陈择？便是你，伤我流云宗弟子，毁其道基，令他仓皇逃回，道心受损？”

厉无涯那斗篷下的目光更加阴森，声音沙哑如同夜枭啼哭，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黑土……我唯一的亲传弟子，我宗门最年轻有为的长老……是你杀的？很好……很好！本座定要将你抽魂炼魄，用你的神魂点天灯，祭奠我徒儿在天之灵！”

面对三位金丹后期（沐瑶光虽重伤，但余威尚在）强者的气势压迫和兴师问罪，陈择面色依旧平静，只是淡淡地回应道：“黑土欲杀我，被我反杀，天经地义。刘云助纣为虐，围杀于我，毁其道基，已是手下留情。至于沐阁主……呵，咎由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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