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重生的孝懿仁皇后很护崽9
康熙二十八年三月,紫禁城笼罩在一片微寒的春雨中。
佟佳婉宁坐在承乾宫暖阁里,手捧着一卷医书,目光却透过半开的窗棂,望向庭院里湿漉漉的青砖地。
算算日子,离前世她病逝的时间,只差不到半年了。
手指无意识地抚过书页上“产后虚劳”几个字,她想起前世那碗碗苦药,想起太医们欲言又止的神情,想起自己执意要生下一个孩子的执念——如今想来,那执念何其可笑,又何其可悲。
这一世,她没有服用那些虎狼之药,也没有强求生孕。自康熙二十年起,她每隔三月便请相熟的太医诊脉调养,饮食起居皆遵医嘱。八年过去,虽仍有些体弱,但绝无前世油尽灯枯之象。
可心中总有一根弦绷着。前世就是在这个春天,她的身体开始急剧衰败。虽然今生境遇全然不同,但那种对死亡的恐惧,仿佛已经刻进了骨子里。
“额娘。”
胤禛的声音将她从沉思中唤醒。十一岁的少年已有了几分挺拔模样,穿着石青色常服,眉眼间依稀能看出康熙的轮廓,但那份沉静的气质,却又与她有几分相似。
“下学了?”佟佳婉宁放下医书,换上温柔笑容。
“嗯。”胤禛在她身边坐下,“今日师傅讲《孟子》,说到‘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你觉得这话如何?”
胤禛沉吟片刻:“儿子觉得,苦其心志固然能磨砺人,但若苦厄太过,恐失本心。就像……”他顿了顿,“就像太皇太后薨逝时,皇阿玛那般悲痛,儿子看着,心中不忍。”
佟佳婉宁心中一软。
这孩子心善,总能体察他人苦楚。还不是以后的冷面亲王。
“你能这样想,很好。”她轻声道,“但你要记住,你皇阿玛是天子,天子之痛,非我等可以揣度。你只需做好本分,便是最大的孝心。”
胤禛点头,忽然道:“额娘,儿子这几日夜里总睡不安稳。”
“为何?”佟佳婉宁心头一紧。
“也说不上来,就是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少年蹙着眉,神情有些困惑,“像是做了梦,醒来又记不清,只留个影子。”
佟佳婉宁手中的茶盏险些打翻。她强作镇定,放下茶盏:“许是春困,或是课业太紧。今夜让太医开副安神的方子,你好生歇歇。”
胤禛却摇头:“不是课业的事。儿子也说不上来……”他抬眼看着她,黑亮的眼睛里映着烛光,“额娘,您近来身子可好?”
这话问得突兀,佟佳婉宁怔了怔,笑道:“额娘好得很,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儿子就是……担心。”
婉宁答道:“额娘没事。
你应该应该是梦魇到了。
一会儿额娘叫太医给你开副安神汤,
“儿子明白了。”胤禛低声道。
待胤禛退下后,佟佳婉宁独自坐在殿中,烛火在夜风中摇曳,将她的影子投在墙上,拉得很长。
她想起前世临死前,胤禛跪在床前,小小的脸上满是泪痕,却倔强地咬着嘴唇不哭出声。那时她多想再陪他几年,看着他长大成人。
这一世,她避开了死劫,可这宫中的暗流,却从未停息。乌雅氏虽然早已“病逝”,可她留下的痕迹,她生前布下的眼线,恐怕还在某个角落潜伏着,等着合适的时机,给予致命一击。
她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
胤禛才十一岁,还未成年开府,若她此时离世,这孩子在这深宫中,将无依无靠。
“听雪。”她唤道。
“奴婢在。”
“明日请陈太医来一趟,就说本宫近日失眠,请他开些安神的方子。”
“是。”
陈太医是太医院中她最信任的人,前世曾暗中提醒她那些助孕药的危害,可惜她那时听不进去。这一世,她早早将他收为心腹,这些年承乾宫上下,从她到胤禛,皆由他调理身体。
第二日,陈太医诊脉后,沉吟道:“娘娘脉象平稳,只是心火稍旺,肝气有些郁结。想是近日思虑过度。臣开一副疏肝解郁的方子,娘娘按时服用,再辅以静养,便可无虞。”
佟佳婉宁屏退左右,低声道:“陈太医,本宫有一事相询。”
“娘娘请讲。”
“若有一人,曾长期服用伤及胞宫根本的药物,但及时停用,又经数年精心调养,可否……延寿?”
陈太医一怔,随即明白她所指,正色道:“回娘娘,人之寿数,天定一半,人为一半。若真如娘娘所说,及时止损,精心调养,避开发病之诱因,延寿十数载,乃至与常人无异,皆有可能。”
“发病之诱因……可能预知?”
“这……”陈太医犹豫片刻,“医家有望闻问切之法,可窥端倪。比如某季某月,某类体质易发某病。但若要精准预知,除非是……宿疾复发。”
佟佳婉宁明白了。她前世死于产后虚劳,这一世既无生产之损,又避开了那些药物,只要好生调养,避开可能的病邪,应当能平安度过这个春天。
“本宫明白了,多谢太医。”
送走陈太医,佟佳婉宁心中稍安。但她知道,医病易,医心难。那些潜伏的危机,那些暗中的眼睛,才是真正的威胁。
三日后,她去了慈宁宫给太后请安。太皇太后薨逝后,太后越发深居简出,平日只念佛诵经,鲜少见人。但佟佳婉宁知道,这位姑母虽然不问世事,却将后宫诸事看得分明。
“你来得正好。”太后捻着佛珠,示意她坐下,“哀家正想问问,四阿哥近来如何?”
“回太后,禛儿一切安好,只是课业渐重,有些消瘦。”
“男孩子,辛苦些是应当的。”太后淡淡道,“倒是你,哀家瞧着气色不如前些日子。可是有什么心事?”
佟佳婉宁心头微震。太后果然敏锐。
“臣妾愚钝,确有一事困扰。”她斟酌着措辞,“前几日禛儿路过永和宫,听见几个老嬷嬷私下议论……议论已故的德嫔。孩子心中不安,来问臣妾,臣妾不知如何作答。”
太后捻珠的手顿了顿,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你都如何答的?”
“臣妾告诉他,生母早逝是命数,让他不必多想,只需谨守本分,孝顺君父。”
“嗯,答得好。”太后重新阖上眼,“那些嚼舌根的奴才,是该敲打敲打了。永和宫空了这些年,还留着些老人,难免生出是非。”她顿了顿,“这事哀家知道了,你且宽心。”
“谢太后。”
从慈宁宫出来,佟佳婉宁心中稍定。太后既然说了“知道了”,便会有所动作。那些关于乌雅氏的闲言碎语,想必能止息一阵。
但她知道,这只是治标不治本。只要胤禛还在宫中一日,只要他皇子的身份不变,关于他生母的议论就不会真正消失。除非……除非他足够强大,强大到无人敢非议。
四月,宫中传来喜讯:密嫔王氏诞下皇子,序齿为十五阿哥。康熙甚是喜悦,晋密嫔为密妃。后宫格局再次微调,各宫心思各异。
佟佳婉宁对此漠不关心,只按例送了贺礼。她的全部心思都在胤禛身上——孩子今年十一,按规矩,再过两三年就该指婚了。虽然康熙还未提起,但她必须早做准备。
这日佟国维递牌子进宫,父女二人说起此事。
“富察家那边,为父已经透了风。”佟国维低声道,“李荣保是个明白人,虽未明说,但态度是恭谨的。他家女儿今年十二,听说教养得极好,知书达理,女红中馈皆通。”
佟佳婉宁点头:“阿玛费心了。只是此事急不得,需等合适的时机。”
“为父明白。只是……”佟国维犹豫了一下,“近来朝中有风声,说皇上似乎有意为几位年长皇子指婚。大阿哥已十八,该娶福晋了。三阿哥也十五了。若是大阿哥、三阿哥的婚事定了,四阿哥虽年幼,怕也会被提起。”
佟佳婉宁沉吟。这确实是个问题。皇子指婚素来按长幼顺序,若前头的兄长们都定了,胤禛的婚事便会被提上日程。而那时,各方势力必然都会想方设法塞人进来。
“阿玛的意思?”
“为父以为,不如咱们主动些。”佟国维压低声音,“寻个机会,娘娘在皇上面前略提一提,只说四阿哥还小,想多留几年。但又可暗示,若有合适人家,不妨先留意着。如此,既不会显得急切,又能占个先机。”
佟佳婉宁思忖片刻,觉得可行。康熙对她还算信任,若她以“舍不得儿子早娶”为由,恳求晚几年指婚,应当不会被怀疑有他意。
“好,女儿知道了。”
五月初五,端午宫宴。这是太皇太后薨逝后的第一个大节,宫中难得有了些喜庆气氛。宴席设在畅春园,皇子、嫔妃、宗室齐聚一堂。
佟佳婉宁带着胤禛出席。十一岁的少年已有了皇子气度,行礼问安一丝不苟,席间安静用膳,不多言不多语。康熙看在眼里,眼中露出满意之色。
宴至中途,康熙忽然道:“胤禔今年十八了,该娶福晋了。朕看伊尔根觉罗家的女儿不错,你们觉得如何?”
这话一出,席间瞬间安静。大阿哥胤禔立刻起身谢恩,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喜色。惠妃更是笑容满面,连声道谢。
佟佳婉宁垂眸饮酒,心中暗叹。大阿哥的福晋定了,接下来就该是三阿哥、四阿哥了。
果然,康熙又看向三阿哥胤祉:“胤祉也不小了,朕记得荣妃前些日子提起,马佳氏有个适龄的女儿?”
荣妃忙起身道:“皇上记性好,确是臣妾娘家侄女,今年十六,品貌尚可。”
“嗯,那便一并指了。”康熙淡淡道,“胤祉封郡王也有些时日了,该成家了。”
三阿哥胤祉起身谢恩,神情看似平静,眼中却闪着光——能得康熙亲自指婚,这是莫大的荣宠。
康熙的目光在席间扫过,最终落在胤禛身上。佟佳婉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胤禛今年十一了吧?”康熙忽然问。
“回皇阿玛,儿子十一了。”胤禛起身恭敬答道。
“还小,不急。”康熙笑了笑,“不过也该留意着了。
皇贵妃,你可有中意的人家?”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佟佳婉宁身上。她稳住心神,起身福礼:“回皇上,臣妾确有一事相求。”
“讲。”
“禛儿是臣妾一手带大,臣妾私心,想多留他几年。”她抬眼看着康熙,眼中是恰到好处的恳切,“指婚之事,能否再缓两年?臣妾并非阻拦,只是……实在舍不得。”
席间有低低的议论声。惠妃、荣妃都露出讶异之色——皇子早婚是常例,皇贵妃这请求,着实有些不合规矩。
康熙看着她,沉默片刻,忽然笑了:“慈母之心,朕岂能不成全?也罢,胤禛确实还小,晚两年无妨。”他顿了顿,“不过,若有合适人家,你也该早些留意。莫要耽误了孩子。”
“臣妾遵旨,谢皇上恩典。”佟佳婉宁重重一福,心中大石落地。
宴席继续,丝竹声起。佟佳婉宁坐回席间,感觉到无数道目光在她身上停留——探究的、羡慕的、嫉妒的、不解的。
她不在乎。只要能为胤禛争取到时间,争取到主动权,这些目光算得了什么。
宴散回宫,胤禛跟着她回到承乾宫。孩子一路沉默,直到进了殿,才低声问:“额娘,您为何……不想儿子早娶?”
佟佳婉宁看着他,伸手抚了抚他的发顶:“额娘不是不想你娶妻,只是想让你娶个真正合适的。你还小,不急。等再大些,性子定了,眼光准了,再选不迟。”
“那……什么样的人才算合适?”
佟佳婉宁想了想,轻声道:“家世不必最高,但家风要正。女子不必最美,但品性要端。要能与你同心同德,要能为你打理后宅,要能……真心待你。”
胤禛似懂非懂,但还是点头:“儿子相信额娘。”
夜深了,佟佳婉宁独自站在窗前。窗外月华如水,庭院中的花木在月光下投下斑驳的影子。她想起前世胤禛那两个福晋——乌拉那拉氏宜修,心狠手辣,专打胎儿;乌拉那拉氏柔则,只知争宠,不理家事。那两个女人,毁了胤禛的后宅,也几乎断了他的子嗣。
这一世,她绝不会让那样的人再靠近她的儿子。
远处传来打更声,三更天了。康熙二十八年五月,她平安度过了前世病逝的时节。身体虽还有些虚弱,但无大碍。
她活下来了。为了胤禛,她必须活下来,而且要活得长长久久,要看着儿子长大成人,娶妻生子,平安顺遂。
月光洒在她脸上,映出一抹坚定的神色。前路或许还有风雨,但只要母子同心,便无所畏惧。
毕竟,她已经改变了命运的第一步。接下来的每一步,她都会走得稳稳当当。
为了她的禛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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