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海兰(番外)
先帝死后,坊间忽然流传开许多诗词,皆是先帝手笔,字字缠绵,句句深情,写的全是一位“宸”字。
有写初见时的惊鸿一瞥,有写自已得到爱人的卑劣心理、有写深夜相伴的温存,有写病中得她奉药的心安,更有直抒胸臆的“愿为北辰,永照卿侧”这样的句子。
这些诗词很快从京城传遍大江南北。
茶馆酒肆的说书人编出各种版本的故事,将先帝与元宸皇太后的“深情”说得天花乱坠。有说先帝为她空置六宫,有说她在先帝病中衣不解带,更有甚者,说先帝临终握着她的手,许下来世再续前缘。
永琪看到这些诗词,命人抄录了一份,送到海兰面前。
海兰正在整理行装,准备离宫。她接过那叠诗稿,一页页翻过去,神色平静。
“母后,”永琪轻声问,“父皇这些诗……”
“写得很用心。”海兰放下诗稿,笑了笑,“只是写得晚了。”
她没再多说,继续收拾东西。那些华服首饰她一件不带,只包了几件素净衣裳,几本医书,还有一个小木匣——里面装着永琪小时候的乳牙,第一缕胎发,和一幅歪歪扭扭的画,画上是三个小人,写着“皇阿玛、额娘、永琪”。
永琪眼眶发酸:“母后一定要走吗?”
“该走了。”海兰摸摸他的脸,“你是皇帝了,要有皇帝的样子。哀家在这里,你总有依赖。出去看看,好好经营这个天下。”
三日后,海兰离宫。
她没惊动太多人,只带着叶心,从角门出去。永琪站在宫墙上,看着那辆青布马车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晨雾里。
海兰没去道观,直接上了西山。她在半山腰寻了处废弃的小道观,略作收拾,住了下来。叶心本想跟着,海兰让她在山下镇子买了处小院,每月上来送些日用即可。
“你也该有自己的日子了。”海兰对她说,“若遇着合适的人,就嫁了吧。”
叶心摇头:“奴婢这辈子就跟着您。”
道观很小,只有三间屋。海兰住了正屋,白日里打扫庭院,整理药草,夜里打坐修行。《基础吐纳法》她早已熟记,配合灵泉水,进展很快。不过半年,她已经能引动天地间微弱的灵气,耳目清明,身轻体健。
山下的镇子渐渐知道山上住了位医术高明的女居士,有疑难杂症常来求医。海兰来者不拒,分文不取。有人问起名姓,她只说:“叫我兰姑就好。”
日子一天天过去,平静如水。永琪每月派人送信来,说朝政,说民生,偶尔也提选秀的事。海兰回信很简短,多是“知道了”、“你斟酌着办”。
这样过了三年。
第四年开春,永琪的信忽然断了。海兰等了一月,没等来信使,却等来山下叶心急匆匆上山。
“太后,”叶心脸色发白,“宫里传来消息,皇上……皇上病重。”
海兰手中正在整理的药草洒了一地。
她连夜下山,叶心早已备好马车。马车在官道上疾驰,海兰闭目凝神,意识沉入灵圃洞天。
【查询:永琪寿数。】她以为今生改变了她孩儿的命。
系统冰冷的回应传来:【爱新觉罗·永琪,剩余寿数:三个月零七天。死因:心疾突发。此为原定命轨节点,无法更改。】
海兰猛地睁开眼。
马车在宫门前停下,她没等通传,径直往里走。守卫认出是她,不敢拦。一路走到养心殿,殿外跪了一地太医,个个面如土色。
永琪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呼吸微弱。看见海兰,他努力想笑:“母后……您回来了……”
海兰握住他的手,灵力缓缓渡过去。永琪的脸色稍微好了些,但她的心却沉了下去——经脉深处那股衰竭之力,不是病症,是命数。
她屏退所有人,独自守在床边。夜深人静时,她再次唤出系统。
【如何更改命轨?】
【命轨节点不可更改。但可用等价之物交换。警告:交换代价巨大。】
【用我的寿数,换他的。】
系统沉默了许久:【检测到宿主剩余寿数:二百三十七年。交换比例:百年换一年。若要续永琪五十年寿命,需耗尽宿主全部寿数。是否确认?】
海兰看着床上昏睡的儿子,想起他小时候趴在自己膝头背诗的样子,想起他第一次拉弓射中靶心时兴奋的脸,想起他登基那天穿着龙袍,明明紧张却强作镇定的模样。
她闭上眼。
【确认。】
【交易成立。即刻生效。】
一股难以形容的虚弱感瞬间席卷全身。海兰扶着床柱,才勉强站稳。她感到生命力正从四肢百骸迅速流失,原本充盈的灵力开始溃散。
床上的永琪忽然动了动,缓缓睁开眼。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润起来,呼吸也变得平稳有力。
“母后?”他坐起身,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手,“朕……朕感觉好多了。”
海兰笑了笑,那笑容有些疲惫:“好了就好。”
她又在宫里住了半个月,看着永琪彻底康复,重新上朝理政。太医们啧啧称奇,都说皇上洪福齐天。
只有海兰知道,时间不多了。
离宫前夜,她召来进忠和魏嬿婉。两人如今在宫中当差,虽是对食,却情谊深厚。
“跪下。”海兰说。
两人依言跪下。
海兰取出两个小玉瓶,递给进忠:“蓝色这瓶,是给你调理身子的。白色这瓶,”她看向魏嬿婉,“是助孕的灵药。每三日服一滴,连服三月。”
进忠愣住:“太后,奴才已经……”
“喝了就是。”海兰打断他,“哀家放你们出宫,在江南给你们置了宅子田产。好好过日子,生几个孩子,好好教养。”
魏嬿婉先明白过来,眼泪一下涌出来:“太后大恩,奴婢……奴婢……”
“别哭,”海兰扶起他们,“这是你们应得的。只是记住,出宫后,前尘往事都忘了。好好活自己的日子。”
两人重重磕了三个头。
第二天,海兰再次离宫。永琪送到宫门,这次他没再挽留,只是深深一拜:“母后保重。”
“你也是。”海兰摸摸他的头,“做个好皇帝。”
马车驶出京城,这次没回西山,而是往南走。叶心察觉她气色不对,一路小心翼翼照顾。
走到金陵时,海兰已经虚弱得需要人搀扶才能下车。她们在秦淮河边租了处小院,安顿下来。
叶心偷偷抹泪,海兰却平静:“人各有命,我的命如此,没什么好难过。”
她开始整理这些年的医案心得,写成一本书,取名《济世方略》。又将自己修行的心得,简化成一套养生功法,留给有缘人。
最后几日,她让叶心扶着,在院里晒太阳。秦淮河上画舫往来,笙歌隐隐,是人间烟火气。
“叶心,”她轻声说,“我走后,你把我的东西烧了,骨灰撒进河里。然后你去江南,找进忠他们,让他们给你养老。”
叶心泣不成声:“您别说了……”
海兰笑笑,不再说话。
她想起很多人。想起弘历,想起如懿,想起那些在后宫争斗里死去活来的人。想起永琪小时候软软喊“额娘”的样子。
都过去了。
她闭上眼,意识渐渐模糊。恍惚间,似乎听到系统的声音:
【交易完成。宿主功德圆满,魂归天地。】
【灵圃洞天剥离中……剥离完成。】
【再见,海兰。】
她最后笑了笑。
这一生,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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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琪在位五十二年,开创“永熙之治”,国力强盛,四海升平。他晚年常对子孙说:“朕这一生,最感激两个人。一是父皇,给朕江山。二是额娘,给朕生命。”
宫中有幅画,是永琪亲笔所绘:春日庭院,梨花如雪,一个女子在教孩童写字。画上没有落款,只在角落题了四个小字:慈恩难忘。
而江南某小镇,有户姓魏的人家,夫妻恩爱,儿孙满堂。家主是个和气的生意人,夫人温柔贤惠。他们每年清明都会去秦淮河边祭拜,说是位恩人。
镇上孩子都爱去魏家玩,因为魏家爷爷会讲很多故事,讲京城,讲皇宫,讲一位医术通神的太后娘娘。
“那后来呢?”孩子问。
魏爷爷摸摸孙子的头,望着远处河水,轻声说:
“后来啊,她成了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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