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铁板一块
上海，安全屋。
白莎莎失踪的消息像一块浸透了冰水的绒布，沉重地覆盖在每个人心头。之前的挫败感更多是战术层面的，而这一次，是血淋淋的、涉及无辜者生命的现实压迫。空气凝滞，连“蜘蛛”敲击键盘的声音都显得格外沉闷。
苏晚坐在角落，垂着头，长发遮住了她的表情，但紧握到指节发白的双手暴露了她内心的波澜。自责、愤怒，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孤立感。索菲亚精准地击中了她的软肋，用她无法保护身边人的事实，无声地拷打着她的意志。
陈警官打破了沉默，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白莎莎的事情，我们一定会追查到底。但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自乱阵脚。索菲亚的目的就是让我们恐慌，让我们犯错。”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苏晚身上，“苏晚，我知道你不好受，但你必须稳住。你是她的主要目标，也是我们反击的关键。”
苏晚缓缓抬起头，眼中虽然还有血丝，但那份惯有的冷静和倔强正在重新凝聚。“我明白。”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坚定，“她越是想让我崩溃，我越不能让她得逞。白莎莎的账，我会亲自跟她算。”
“好！”“蜘蛛”猛地一拍大腿，试图驱散压抑的气氛，“那咱们就更不能让她看笑话了！老大，苏晚，咱们那个‘打草惊蛇’计划，是不是该上点硬菜了？光发几封假邮件，感觉不够劲儿啊！”
“百晓生”推了推眼镜，冷静地分析：“根据我们投放诱饵后监测到的反馈，‘镜湖’在东南亚那几个目标点的通讯量和加密等级确实有轻微提升，说明他们注意到了。但索菲亚的反应很克制，更像是常规的警惕性加强，远未达到我们预期的‘大规模资源调动’级别。”
“她太谨慎了。” “山猫”抱着手臂，“像一条老狐狸，不会轻易被虚张声势吓到。”
苏晚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既然小打小闹引不动她，那我们就送一份她无法忽视的‘大礼’。”她走到主控台前，调出东南亚地图，指向其中一个被标记为“火山岛生态观测站”的地点，“这里，根据阿泰之前传回的信息碎片和‘蜘蛛’的深度挖掘，疑似进行着与神经接口相关的极限环境测试，可能是‘凤凰项目’非常倚重的前沿探索。如果我们能让这里看起来像是即将被‘国际突击检查’，或者……发生了一场‘意外’的、足以摧毁所有数据的‘实验室事故’呢？”
“伪造一场事故？”“蜘蛛”的眼睛瞬间亮了，“这个刺激！我可以模拟一次该地区罕见的强电磁暴袭击，瘫痪他们的外部通讯和部分电力，再结合内部网络‘泄露’出一些设备过载、数据损毁的假日志！保证做得比真的还像！”
陈警官眉头紧锁：“风险很高。如果被识破，等于告诉他们我们掌握了具体目标，并且手段激进。”
“但收益也可能巨大。”苏晚坚持道，“索菲亚可以无视骚扰，但她敢赌一个关键实验节点被毁的风险吗？只要她信了三分，就必然会有动作！我们需要她动起来，才能找到破绽！”
经过一番激烈而谨慎的讨论，陈警官最终拍板：“可以尝试。但‘蜘蛛’，你必须做到万无一失，所有伪造痕迹要经得起最严格的反向追溯。‘山猫’，做好应急准备，一旦对方反应过度，我们要能立刻切断所有关联。”
“明白！”“蜘蛛”摩拳擦掌，立刻投入到制造一场足以乱真的“数字风暴”的工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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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谷，“废弃物管理与长期观测区”，W-13单元。
林薇感觉自己像一块被放在慢火上的蜡，正在一点点融化、变形。额头上那个诡异贴片带来的强制情绪放大效应已经过去，但留下的精神创伤和那种对极端恨意的病态“渴求”，却如同瘾症般缠绕着她。与“老K”的敲击交流，内容也越来越偏激，充满了对苏晚各种想象出来的、耸人听闻的“罪行”的控诉和愈发具体的报复幻想。
嚓嚓嚓！嚓！（她-该-死！千-刀-万-剐！）
嗒……嗒嗒嗒……（冷-静……等-待……）“老K”的回应依旧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耐心，但似乎也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引导？
这天，在她又一次陷入仇恨的狂想后，隔离单元的门再次滑开。这一次，进来的不是“净化者”，而是那个眼神冷漠的护士，她推着药品车，例行公事地更换营养液。
林薇的心脏因为之前的情绪波动还在快速跳动，她看着护士，一个更加疯狂、更加恶毒的念头猛地窜上心头——既然索菲亚看不起她的小伎俩，那她就玩一票大的！一个既能报复苏晚，又能向索菲亚证明自己“价值”的计划！
趁着护士低头操作时，她用尽全身力气，发出嘶哑而急促的声音：“……听着……我知道……苏晚的一个秘密……一个她绝对……无法否认的……致命弱点……”
护士的动作顿了顿，抬起冰冷的眼眸看着她，没有说话，但那眼神似乎在说：“你还有什么把戏？”
林薇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语速加快，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狂热：“不是白莎莎那种小角色……是更深的……关乎她……身份的秘密！她……她可能根本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她背后……还有别人！更危险的人！只要你们按我说的做……设一个局……一定能逼她现出原形！或者……或者直接毁了她！”
她开始胡编乱造，将苏晚描绘成一个身负重大秘密、背后有神秘势力支持的潜伏者，试图用这种耸人听闻的谎言来引起索菲亚的兴趣。她甚至虚构了一些细节，比如苏晚身上有特殊的印记，或者掌握着某个能颠覆一切的密码。
护士听完，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淡淡地说：“你的话，我会转达。”然后便继续手上的工作，完成后毫不留恋地离开。
林薇瘫在床上，心脏狂跳，既有害怕，又有一种扭曲的期待。她觉得自己这次抛出的“饵”足够毒，足够惊人，索菲亚一定会心动！
她迫不及待地向“老K”敲击：嚓嚓！嚓嚓嚓！（新-计-划！她-会-上-钩-的！）
“老K”的回应隔了一会儿才传来，带着一种难以捉摸的意味：嗒……嗒……（但-愿-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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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谷，控制室。
索菲亚（埃琳娜）正在听取关于上海团队似乎正试图对“火山岛观测站”进行某种高强度网络渗透和情报刺探的汇报。分析师展示了“蜘蛛”伪造的、极其逼真的电磁风暴预警数据和内部系统警报日志。
“手段升级了。”索菲亚轻轻晃动着手中的水杯，看着冰块撞击杯壁，“想用一场虚拟的事故来吓唬我？逼我调动资源？想法不错，但……还是太嫩了。”她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告诉‘珊瑚’小组，启动‘铁砧’协议。让他们所有的渗透和攻击，都像撞在铁板上一样。同时，在另外两个无关紧要的外围点，制造一些‘慌乱撤离’和‘数据转移’的假象，陪他们好好玩玩。”
“铁砧”协议，是“海市蜃楼”的升级版，不仅提供虚假信息，更具备主动防御和反向误导的能力。
就在这时，那名负责“废弃物管理区”的护士通过内部通讯汇报了林薇最新的“惊天爆料”。
索菲亚听完，脸上非但没有露出丝毫兴趣，反而浮现出一种极度厌恶的神色，仿佛听到了什么污秽不堪的东西。
“贪婪和愚蠢，果然是滋生谎言的温床。”她冷冷地评价，“为了活命，连这种拙劣的、经不起任何推敲的幻想都能编造出来。她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吗？还是她觉得，我会对她那点可怜的、充满了个人怨恨的臆测感兴趣？”
她甚至懒得去核实林薇话里的任何细节。在她看来，林薇已经彻底沦为了一个被仇恨吞噬、毫无价值的噪音源。
“记录：LY-737，‘怨恨之巢’样本稳定性持续下降，出现妄想性虚构症状。其作为‘负面对照组’的数据价值正在快速衰减。”索菲亚下达了冰冷的指令，“无需再回应其任何信息提供企图。维持基本维生，等待其……自然衰变，或下一次有需求的‘部分回收’。”
林薇那自以为是的“毒饵”，在索菲亚眼中，连被品尝的资格都没有，直接被扫入了垃圾堆。她最后的挣扎，换来的只是更快被抛弃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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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内瓦。
阿泰（李奥）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无形的力场中，周围的空气都带着粘稠的阻力。公司内部的氛围愈发微妙，一些原本对他还算友善的同事，目光中也多了几分审视和距离。他知道，“灰狐”的阴影正在逼近。
他必须尽快处理掉那块硬盘。直接带出公司风险极高，内部的安检虽然表面上依旧，但他怀疑已有针对性的暗哨。
机会出现在一次部门团建活动上。活动地点位于莱芒湖畔的一处公园，气氛轻松，人流混杂。阿泰利用去洗手间的间隙，按照预先与“牧星人”约定的方案，将伪装成普通便携充电宝的硬盘（内部已被特殊处理，屏蔽了所有信号发射），塞进了公园某个特定长椅下方一个极其隐蔽的磁吸暗格里。
整个过程不到十秒，他动作自然，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完成这一切，他感觉肩上的重担稍微轻了一些。但他知道，这仅仅是第一步。“灰狐”不会因为硬盘的暂时消失而停止调查。他必须尽快找到脱身之法，或者……在暴露之前，拿到更有价值的情报。
然而，就在他以为暂时安全时，一个意想不到的“麻烦”找上了门。
“李奥先生？”一个略带东欧口音的女声在他身后响起。
阿泰转身，看到一个穿着“阿尔法生物动力”研究助理制服、身材高挑、容貌靓丽的年轻女子，正微笑着看着他。她是公司里小有名气的“院花”，名叫伊莲娜，来自乌克兰，以其出色的专业能力和迷人的外表吸引了众多目光。
“伊莲娜小姐，有事吗？”阿泰保持着礼貌而疏离的态度。
伊莲娜走近几步，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飘来，她眨了眨大眼睛，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崇拜和好奇：“我听说您在安全审计方面非常厉害，前几天还帮IT部门解决了一个棘手的老漏洞。我最近在整理一些陈年的实验数据，遇到一些权限和归档上的问题，不知道能否向您请教一下？”她的眼神纯真而热情，仿佛只是一个虚心求教的同事。
但阿泰的直觉却在疯狂报警。伊莲娜出现的时机太巧了，而且她提到的“陈年实验数据”和“归档问题”，隐隐指向了那个他刚处理掉的硬盘所在的废弃数据区！
是巧合？还是……“灰狐”派来的，裹着糖衣的毒药？
阿泰面上不动声色，露出一个职业化的微笑：“当然可以，伊莲娜小姐。不过我对实验数据的具体管理流程并不熟悉，可能需要在IT部门的同事协助下才能给您提供准确建议。我可以帮您预约一下他们的时间？”
他巧妙地将皮球踢了出去，既没有拒绝，也没有深入接触。
伊莲娜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但很快被更灿烂的笑容掩盖：“那太好了！谢谢您，李奥先生！您真是个热心的人！”她又闲聊了几句关于公司文化和日内瓦风景的闲话，才翩然离去。
阿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神深邃。这个伊莲娜，无论是不是“灰狐”的人，都意味着他周围的网，正在收得更紧。他必须更加小心，每一步都可能踏中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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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安全屋。
“蜘蛛”精心策划的“火山岛数字风暴”模拟行动，正进行到关键时刻。巨大的主屏幕上，模拟的强电磁脉冲席卷了虚拟的“观测站”，内部系统日志疯狂报错，伪造的“核心数据损毁”警报不断弹出。
“搞定！”“蜘蛛”长舒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保证连他们自己的技术员看了，都得懵圈几分钟！”
众人紧张地等待着对方的反应。
几分钟后，“百晓生”盯着监控屏幕，眉头皱了起来：“奇怪……‘火山岛’方向的通讯确实短暂中断了，但很快恢复了，而且恢复后的加密模式……更加复杂了。同时，我们监测到在菲律宾那个私人岛屿疗养院和金三角那个诊所，出现了异常的数据打包和疑似人员调动信号！”
陈警官立刻反应过来：“‘铁砧’协议！她不仅没被吓到，反而加固了真正的目标，并且故意在其他地方制造动静，想误导我们！”
苏晚的心沉了下去。索菲亚的应对，比她预想的更加老辣和冷静。
“而且……”“百晓生”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我们刚刚截获到一段经过强加密、但被我们预设的后门捕捉到的、源自‘镜湖’高层内网的指令片段，内容是关于……启动对境内某些‘合作资源’的调动，目标代号……‘清理门户’。”
“清理门户？”陈警官脸色一变，“她想干什么？”
“还不清楚，但指令优先级很高。”‘百晓生’摇头，“恐怕……是针对我们内部，或者……与苏晚有关联的更大范围的行动。”
安全屋内刚刚因为行动展开而升起的一点热度，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指向不明的威胁浇灭。
索菲亚不仅轻松化解了他们的攻势，反而祭出了更凶狠、更莫测的反击。“清理门户”这四个字，像一把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让所有人都感到脊背发凉。
苏晚看着屏幕上那些代表着索菲亚力量的、冰冷的数据流，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他们面对的，不仅仅是一个疯狂的罪犯，更是一个拥有庞大资源、精密算计和冷酷意志的黑暗帝国。
棋局，似乎正向着更加绝望的方向倾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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