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0章 流寇冲阵(一)

此时此刻，整个临清战场，彻底陷入了一场没有明确战线、双方交织在一起、各自为战的终极混乱！

……

十日之后，汴梁城，笼罩在混乱之中。

十天前那场临清决战——皇帝刘宗敏亲率的中军主力惨败于大梁皇帝朱寿之手，若非南翼刘闯拼死挽回部分颓势，只怕连撤退都成奢望。

随后几日，梁军乘胜追击，流寇败多胜少，尤其是军中那些投降不久的原大梁官军，几乎一夜之间或逃散或倒戈，令刘宗敏实力大损。

刘宗敏脸色铁青，昔日不可一世的气焰消散大半，只剩下败军之将的阴郁与焦躁。

“大哥！”李洪基沉声说道，“汴梁咱们守不住了，但也绝不能白白还给朱家小儿！依我看，临走前，一把火烧了这东京汴梁！把金银粮草能带走的全带走，带不走的全烧光！城里那些富户、官绅，统统砍了！让朱寿小儿回来，只能得到一片焦土和白地！看他还怎么以汴梁为根基！”

这狠毒的建议，带着浓厚的流寇习气，充满了破坏与报复的欲望。

刘宗敏兵败之后，心中正是憋着一股邪火无处发泄，闻言眼中凶光闪烁，显然颇为意动。

焚城抢掠，既能补充军需，又能重创敌军，何乐而不为？

“叔父！万万不可！”一声急切的高喊打断了刘宗敏的思绪。

只见刘闯大步踏入殿中，他甲胄未卸，风尘仆仆，脸上带着连日征战后的疲惫，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闯儿，你有何话说？”刘宗敏皱眉。

刘闯深吸一口气，拱手沉声道：“叔父！李将军所言，乃是绝户之计，看似痛快，实则是自绝于天下！”

他目光扫过李洪基不满的脸色，继续道：“此番我军虽败，损失不小，但老营骨干尚在，根基未损！那些临阵倒戈的，不过是些墙头草，走了反倒干净！我们将来还要打回来，还要与朱家争这天下！”

“汴梁是什么？是前朝故都，是中原之心！天下多少双眼睛都看着这里！若我们行此焚城屠掠之事，与昔日流窜作案、杀鸡取卵的流寇何异？届时，天下人将如何看待我‘大汉’？还有哪个州县敢望风归附？还有哪个士人肯来投效？我们将彻底失去民心，失去大义名分，永远被钉在‘流贼’的耻辱柱上，再无争鼎天下之资格！请叔父三思啊！”

刘闯这番话，充满了对未来的考量和政治眼光，与李洪基那纯粹的破坏欲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身旁的谋士罗横也微微颔首，显然这番见解深合他意。

刘宗敏听着侄子的分析，脸上的戾气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思索。

他能在乱世中崛起**，自然不是全然无脑之辈。

刘闯的话，戳中了他内心深处的野望——他不仅仅想当个流寇头子，他是想当真龙天子的！

焚毁汴梁，确实痛快，但后果……

他承担不起。

良久，刘宗敏长长吐出一口气，“罢了……就依闯儿所言。传令下去，大军准备撤离汴梁，退往洛阳。不得纵火焚城，亦不得滥杀平民。”

然而，命令归命令，一支刚刚经历大败、士气低落、且主要由缺乏严格纪律的流民的军队，在撤退前的恐慌和贪婪驱使下，军纪的崩坏几乎是不可避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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