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3章 士人上书(二)

不过片刻功夫，原本人山人海的承天门外，便只剩下满地狼藉。

消息传回东华殿，皇帝朱寿听完禀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挥手让禀报者退下。

他转过身，看向一直静立一旁的李胜，缓缓道：“爱卿，看来你这新军，很快就不只是用来对付东胡和流寇了。”

皇帝朱寿揉了揉眉心，脸上露出一丝疲惫后的冷峭。

“乌合之众。”他轻哼一声，语气中带着不屑与一种掌控局势的快意，“略施威严，便作鸟兽散。看来，这些读书人的骨头，也没他们自己标榜的那般硬。”

他转向李胜，神色恢复了平日的信任与倚重：“爱卿，京师这边暂时无事了。你且去城外大营，继续督导新军操练，尤其是火器应用与阵型变换，务求精熟。这才是真正的国之大事，远比跟这些酸儒斗气要紧。”

“臣遵旨！”李胜躬身领命。

他也觉得风波暂息，需要将精力放回根本。

行礼之后，他便转身出宫，径直往西郊大营而去。

皇帝则召来内阁诸臣，包括脸色依旧不太好看的牛敦，商议大名府新政后续。

虽然发生了士子请愿的插曲，但皇帝态度坚决，要求内阁必须尽快拿出一个审议章程，不能再行拖延。

牛敦等人心中各有盘算，但在皇帝强硬的态度下，也只能唯唯诺诺，表示会“尽快办理”，会议气氛沉闷而压抑。

然而，就在皇帝以为风波已平，内阁会议进行到一半时，一名司礼监太监连滚爬爬地冲了进来，脸色煞白，声音都在颤抖：

“陛……陛下！不好了！那些……那些士子们，从承天门外散去后，并未各自回家，而是……而是全都聚集到了京师文庙去了！他们……他们在哭庙！成百上千的人跪在孔圣人像前嚎啕大哭，说什么‘圣道沦丧’、‘奸佞当道’、‘国将不国’！引……引来了无数京师百姓围观，人山人海，水泄不通啊！”

“什么？！哭庙？！”

皇帝尚未反应，一旁的牛敦、郑元等文官已是骇然变色，失声惊呼！

“哭庙”二字，如同重锤般敲在他们心上。

这绝非简单的请愿或抗议，这是文人士子表达极度悲愤和抗议的终极形式！

是将政治斗争披上“道统”与“文脉”的外衣，是将自身置于道德制高点，向皇权发起的、最具象征意义和舆论杀伤力的挑战！

在历史上，每一次“哭庙”事件，都足以掀起滔天巨浪，轻则罢黜大臣，重则动摇国本！

皇帝朱寿先是一愣，随即，一股无法遏制的、被彻底挑衅和羞辱的暴怒，如同火山般在他胸中爆发开来！

他猛地站起身，御案被他带得一阵摇晃，笔墨纸砚散落一地。

脸色先是涨红，随即变得铁青，最后化为一种骇人的煞白。

双眼之中怒火喷射，指着殿外方向，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显得有些扭曲尖利：

“反了！彻底反了！朕一再宽容，他们竟敢得寸进尺！在宫门外咆哮不够，竟敢去玷污先师庙堂，行此大逆不道之举！他们是想借孔圣人之名，来逼宫吗？！”

“陛下息怒！”牛敦见状，心中虽也震惊于周临岳、周鸾等人行事之酷烈，但更知“哭庙”之事若以武力处置，后果不堪设想，连忙出列劝谏，“陛下，哭庙之事，干系重大，牵动天下士林之心！若以强力处置，恐……”

“恐什么？！”皇帝根本不让他说完，厉声打断，目光如刀般刮过牛敦等人，“恐天下士子寒心？恐青史留下恶名？他们今日敢哭庙逼朕，明日就敢做更悖逆之事！朕看他们是忘了，这天下，究竟是谁的天下！这天下，究竟在谁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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