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大梦谁先觉

启明十年的这个黄昏格外漫长，太液池边的垂柳在晚风中轻轻摇曳，将夕阳的余晖切割成细碎的金斑。

曹操与何皇后依然保持着相拥的姿势，仿佛要在这片他们共同开创的盛世图景中站成永恒。

池中的锦鲤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份宁静，只在荷叶下轻轻摆尾，生怕惊扰了这份难得的温情。

“还记得启儿和明儿小时候吗？”何皇后将头靠在曹操肩上，

“启儿总说要像父皇一样征战沙场，明儿却整日缠着你讲那些稀奇古怪的故事。”

曹操轻笑，手指抚过何皇后已有些斑白的发丝：

“明儿前日还在问我，能不能让她去太学旁听。”

“这丫头，倒是比你当年还要倔强。”

“还不是随了你。”何皇后嗔怪地看他一眼，眼中却满是笑意。

就在这温馨的时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荀彧手捧紧急军报，在十步外跪地，声音中带着罕见的凝重：

“陛下，水军都督甘宁八百里加急。”

曹操缓缓松开何皇后，眉头微蹙：“念。”

“东海巡逻舰队在夷洲以东三百里海域，发现三艘形制奇特的大船。”

“这些船只较我军战船更为狭长，船首装有铁质撞角，船帆式样前所未见。”

“船上人等着汉时衣冠，操荆州口音，其首领...经细作辨认，疑似刘备。”

空气骤然凝固。

何皇后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袖，指尖发白。

远处的宫娥内侍也都屏住了呼吸，连池中的锦鲤都停止了游动。

曹操沉默良久，目光投向远方，仿佛要穿透宫墙，望向那无垠的大海：

“刘备...果然还活着。”

“陛下，”荀彧抬头，额间已有细密汗珠，

“"甘将军请示，是否追击？”

“另外，水军还在对方遗落的物品中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物件。”他呈上一块用丝绸包裹的金属碎片，

“此物非铁非铜，坚韧异常，工匠们都说从未见过这等材质。”

夕阳完全沉入地平线，最后一抹余晖映在曹操脸上，明暗不定。

他接过那块金属，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让他心中一凛。

“终究...还是逃不过吗？”

“我以为已经改变了历史，没想到该来的总会来。”

“这块金属...这绝不是这个时代该有的东西。”

“刘备这些年，究竟遇到了什么？”

“追。”曹操的声音冷峻如铁，

“这一次，务必永绝后患。”

“令甘宁率主力舰队封锁东海，张辽整备陆军随时待命。”

“另外...让徐庶来见朕。”

当晚，未央宫内灯火通明。

曹操亲自点将：

以甘宁为水军都督，

张辽为陆路统帅，

赵云为先锋，

徐庶为随军谋士，

率五万精兵，百艘战船，即日出发。

何皇后亲自为曹操系上披风，手指微微发颤：

“此去...万事小心。”

“我昨日梦见...梦见...”

曹操握住她冰凉的手：

“不过是个梦。”

“等我回来，还要听启儿讲他新学的兵法，看明儿跳新编的舞蹈。”

他转身欲走，又停住脚步，从怀中取出一支玉簪：

“这是当年在洛阳，你遗落的那支。”

“这些年来，我一直带在身边。”

何皇后接过玉簪，泪如雨下。

大军开拔那日，许昌城外旌旗蔽日。

五万精锐列阵整齐，刀枪在朝阳下闪着寒光。

曹操登台点将，每一个指令都清晰有力。

何皇后站在城楼上，目送着军队远去，直到最后一面旗帜消失在天际。

她的手紧紧握着那支玉簪，指节发白。

三个月后，东海某无名荒岛。

这是一座形状奇特的海岛，岛中央有一座高耸的火山，四周环绕着茂密的丛林。

刘备站在最高的礁石上，望着远处出现的曹军舰队，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他身着一件奇特的黑色长袍，袍袖上绣着银色的星图，在阳光下闪着诡异的光芒。

“孔明，都准备好了吗？”刘备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诸葛亮轻摇羽扇，眼神复杂：“主公，此计太过凶险，若是稍有差池...”

“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刘备打断他，

“曹操不会放过我们。”

“既然难逃一死，不如拉他一起上路。”

他转身看向身后的将士，这些跟随他漂泊海外多年的老兵，个个面带决绝。

当曹军登陆时，岛上空无一人，只在沙滩上留着一封用油布包裹的书信：

“孟德吾兄：

别来无恙。

自赤壁一别，倏忽十载。兄既追至此，想必不会空手而归。

岛中心有备薄礼，望兄笑纳。

若兄尚念旧情，可独自前来一叙。备敬上”

曹操冷笑：“垂死挣扎。”

徐庶急忙劝阻：“陛下不可轻往！”

“刘备此人心机深沉，必是设下了陷阱。”

“朕岂会怕他？”曹操傲然道，

“典韦、许褚，随朕前去。”

“子龙，你率军在后方接应。”

然而，当他率亲兵来到岛中心时，却发现那里只有一个简陋的祭坛，上面刻满了古怪的符文。

祭坛四周立着九根石柱，每根石柱上都镶嵌着那种奇特的金属。

突然，天地变色，狂风大作。

祭坛上的符文亮起刺目的光芒，将曹操笼罩其中。

那光芒仿佛有生命般，缠绕着他的身体，汲取着他的力量。

“陛下小心！”典韦想要冲上前，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重重摔在地上。

光芒中，刘备的身影缓缓浮现，他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仿佛与那光芒融为一体：

“曹操，你以为改变了历史？”

“殊不知，天道循环，岂是凡人可逆？”

“我以性命为祭，唤来天道之力，今日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做天命不可违！”

曹操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意识渐渐模糊。

在彻底失去知觉前，他似乎听到了何皇后的呼唤，看到了曹启和曹明稚嫩的笑脸，看到了许昌城头的万家灯火……

等他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漂浮在半空中。

下方是熟悉的洛阳城，但城头上飘扬的，却是"晋"字大旗。

街道上的行人穿着陌生的服饰，口音也与他记忆中大不相同。

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年轻皇帝正在举行登基大典——晋武帝司马炎。

曹操认出了司马懿的孙子，那个在他面前总是谦恭有礼的年轻人，如今却身着龙袍，接受百官朝拜。

“不...这不可能...”曹操疯狂地嘶吼，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想要冲下去，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阻挡。

他看到了三国归晋的全过程，看到了自己开创的基业如何被司马氏篡夺，看到了何皇后在城破之日带着子女自尽殉国，看到了他苦心经营的盛世如何在战火中化为灰烬……

一幕幕历史画面在他眼前飞速掠过，每一个画面都像一把利刃，刺痛着他的灵魂。

他看到了诸葛亮在五丈原含恨而终，看到了关羽败走麦城，看到了郭嘉英年早逝……

所有他曾经改变过的历史，都以另一种方式回到了原来的轨迹。

“为什么？！为什么？！”他的灵魂在呐喊，却无人回应。

这时，一个虚无缥缈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那声音既熟悉又陌生，仿佛来自亘古：

“历史长河，奔流向前。”

“你所能改变的，只是过程，而非结局。”

“每一个试图逆转历史的灵魂，最终都会成为历史的养料。”

“你以为你改变了命运，殊不知，你本身就是命运的一部分。”

曹操的魂魄开始消散，化作点点星光。

他最后望了一眼这个他曾经奋斗过的世界，望了一眼许昌城的方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呼唤：

“莲儿...”

那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却承载着一个时代的分量。

与此同时，在现代社会的某个城市里，一个名叫陈默的普通白领正在电脑前加班。

突然，他感到一阵心悸，眼前的屏幕开始模糊。

他伸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发现自己正在变得透明。

办公桌上的照片里，他的影像正在消失，同事们的记忆中关于他的部分也在悄然抹去。

最后，连他存在过的痕迹都消散如烟，仿佛从未存在过。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从不为任何人停留。

那些试图改变命运的人，最终都成了命运的一部分，在时间长河中留下一个又一个无奈的涟漪。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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