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落幕（一）

霍休和独孤一鹤这番对话如同惊雷，在厅中炸响。

陆小凤和花满楼虽然早有猜测，但亲耳听到霍休承认当年背叛金鹏王朝的往事，还是感到一阵心悸。

而上官飞燕更是脸色煞白，她虽参与计划，却也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听到当年的真相。

独孤一鹤面色铁青，沉默片刻，才沉声道：“不错，当年之事，我平独鹤确有亏欠。但这数十年来，我潜心武道，执掌峨眉，未尝有一日敢忘故国。我所分得的那份财宝，大部分也用于峨眉发展和济困扶危，从未敢肆意挥霍。而你呢？霍休！你化身富商，暗中经营这杀手组织，敛财无数，草菅人命，可曾有过一丝悔意？如今更是为了独吞所有财富，不惜对昔日同伴狠下杀手，你比我又高尚到哪里去？！”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将五十年前金鹏王朝覆灭，三大臣携宝叛逃，以及如今因财富再起纷争的恩怨情仇一一揭露出来。

陆小凤和花满楼在一旁听得唏嘘不已，这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霍休依旧穿着那身朴素的旧袍，干瘦的脸上此刻却布满阴鸷，那双平日惯于伪装浑浊的眼睛里，锐利如刀锋，更夹杂着计划功亏一篑的惊怒。

他苦心经营，眼看“刀剑双杀”的绝技和独孤一鹤的庞大家财就要通过精妙布局落入手中，却被对方识破，这比失去金银更让他怒火中烧。

“好，很好。”霍休的声音在地厅中回荡，带着一丝空洞的回音，“我这蝮蛇之穴，竟也迎得来你这头苍鹰。”

独孤一鹤转过身，目光如寒星，穿透昏暗的灯光，直刺霍休：“我更想不到，你这鼠辈的巢穴，倒也配得上你的心胸。”

话音不高，却因大厅的拢音效果而显得异常浑厚，震得壁灯火焰一阵摇曳。

废话已是多余。

霍休深知在地利之下，必须抢占先机。他身形一动，并非直扑，而是巧妙地利用大厅中的石柱作为掩体，忽左忽右，刹那间，数道阴寒刺骨的指风已从不同方向袭向独孤一鹤的要害，角度刁钻狠辣，正是其仗以成名的绝技。

独孤一鹤屹立不动，古剑铿然出鞘。

剑光并不炫目，反而带着沉郁的古意。他使出一式看似笨拙的横扫，剑势却厚重如山，仿佛能阻挡一切魑魅魍魉。

剑风激荡，将地上的尘土卷起，形成一片灰蒙蒙的屏障。

“噗噗”几声闷响，凌厉的指风撞上这堵无形的气墙，尽数消弭。

霍休一击不中，身形如烟，借助石柱的阴影再次变幻方位，双掌如穿花蝴蝶，掌影重重，虚实难测，专攻独孤一鹤剑势转换的间隙。

他的轻功在这熟悉的环境中得到极致发挥，如同暗夜中的毒蛇，滑不留手。

然而独孤一鹤的“刀剑双杀”已臻化境，讲究的正是以不变应万变。

他步伐沉稳，剑光舞动，将周身护得密不透风。每一剑挥出，都带着裂石之力，剑锋偶尔扫过石柱，便留下深深刻痕，石屑纷飞。

大厅的封闭环境反而放大了他刚猛内力的威势，轰鸣声不绝于耳，震得整个地厅似乎都在颤抖。

两人身影在烛影灯晕间急速交错，劲气四溢。霍休虽占地利，身法诡异，却始终无法突破那如同铜墙铁壁般的剑幕。

独孤一鹤的力量和沉稳，在这有限空间内形成了绝对的压制。

缠斗数十招后，霍休心知今日已难讨好。他瞅准一个机会，虚晃一招，身形如蝙蝠般倒掠而上，轻巧地落在一根横梁的阴影里。

独孤一鹤并未追击，长剑斜指地面，气息悠长，唯有目光依旧冷冽地锁定着上方的敌人。

“哼，”独孤一鹤的声音打破沉寂，“你的局，就像这鼠穴，终究是见不得光。”

霍休隐藏在阴影中，干瘦的脸颊抽搐着，胸中郁愤难平。他死死盯着独孤一鹤，从喉咙深处发出嘶哑的声音：“独孤一鹤，当年可是你……”

西门吹雪对这段陈年旧事毫无兴趣，他冷冷打断两人的争执：“废话少说！司空摘星人在何处？”

霍休看了西门吹雪一眼，心知此人是个认死理的剑痴，纠缠下去无益。

他阴冷一笑，对着大厅外的一名心腹杀手点了点头。

那名杀手会意，转身离去。

不一会儿，只听一阵铁链拖地的声音，两名青衣杀手押着两个人走了进来。正是司空摘星和阎铁珊！

两人都是神情萎靡，手脚戴着镣铐，显然被封住了穴道，吃了不少苦头。

司空摘星一看见陆小凤，顿时如同见了亲娘，哭丧着脸大声嚷嚷起来：“陆小凤！你个挨千刀的！可算来了！你知不知道老子这几天过的什么日子？吃的是猪食，睡的是草堆，还要被这老乌龟威胁恐吓！我告诉你，从今往后，你陆小凤的事就是天塌下来也别找我！每次帮你准没好事！上次差点被蛇咬，上上次差点被一个老怪物追杀上天无路下地无门，这次更绝，直接被人关笼子里当猴子看！我司空摘星发誓，以后离你陆小凤起码十里地，不，一百里！”

他这番夸张的诉苦和抱怨，冲淡了大厅内凝重的气氛。

陆小凤又是好笑又是愧疚，连忙上前查看他的情况。

而阎铁珊则面色灰败，眼神空洞，仿佛对眼前的一切都已麻木。

他看了一眼霍休，眼中充满了悔恨和绝望。

霍休看着厅中众人，目光最后落在一直笑眯眯看戏的李长安身上，心中那股不安感越来越强。

大厅内的气氛，因阎铁珊和司空摘星的到来而变得更加凝重。

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压力，五十年的恩怨、巨额的财富、数条人命，所有矛盾都聚焦于此，一触即发。

陆小凤快步上前，运指如飞，解开了司空摘星身上被封的穴道。

司空摘星穴道一解，立刻活络起来，揉着酸痛的肩膀，嘴上却不闲着：“哎哟喂，可算活过来了！陆小凤你个扫把星，下次你再找我帮忙，我再帮你就是你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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