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辟谣


这几天,杨帆比以前更为繁忙。新的会籍推广方案已经确定,目前正在做前期的市场铺垫;接近年底了,今年整个市场体系的评估总结及明年的预算要开始准备;部门内部的人员变动,也需要重新调整一些环节;天气渐冷,下场打球的人流量锐减,高球会要推优惠促销活动;而会务却进入了旺季,各种宴会酒会几乎订满……

杨帆身为总负责人,要兼顾的大事小事暂时令他无暇顾及陈溪。他只能在偶尔一两分钟的间隙中,给她的分机拨个电话,简短的几句之后就各忙各的了。他们只能将相爱的甜蜜寄于未来,至于这个“未来”是远是近,谁也没有时间去想。

陈溪调离会员服务部,刘小慈休婚假,有关会籍管理的工作暂时由邓雪负责。老员工邓雪在杨帆之前,已经与多位市场总监共过事,他们都属不同于杨帆的另一类型。杨帆初到时,她认为这个年轻后生还是太“嫩”,做市场总监并不够老辣,因此预计他不可能在此待得长久。

然而一年多来,杨帆所管理的几个部门业务量及营业额直线上升,令所有人都刮目相看,邓雪也意识到自己当初是看低了这位帅哥上司。像他这样年轻有为,将来必然前途无量,而今自己单身未嫁,欲通过网络解决婚姻问题又屡试屡败都不靠谱,倘若将来能和他……也应算是不错的选择。于是乎,这几天邓雪的工作表现都非常积极,有什么问题均会虚心请教,并且时常对部门的运作提出一两个改进的小点子,还别出心裁地准备策划一场日本会员的月赛活动。她也明白,杨帆是个工作狂,因此希望先从工作入手,以此博得他的赏识,继而是男女之间的好感。

“James,我昨天拿给您的那个会员简报的文案,您看完了吗?有什么不妥的,我可以再修改,今天已经是周五了,我想下周可以落实印刷。”

“哦,我已经批了,直接让Lucy拿去给美工了,文案写得不错!”杨帆回了一个鼓励的笑容给邓雪,近段时间她的表现的确很不错。恰逢此时,他偶尔听到外面办公室有人在议论着什么,随口问道:“他们在说什么呢?”

“您不知道吗?关于Rosie呀。”

“Rosie?她怎么了?”杨帆怔了一下,停下手中的鼠标,抬头看着邓雪。

“啊——整个御景都传开了,您还不知道哇!这个丫头,还真是有路子……”邓雪的脸上,划过一丝别有深意的浅笑。

“路子?什么路子?”杨帆有些迷惑。

“嗨!听说她是上面……也不知是NST,还是甲方领导谁的‘小三儿’,据说对方不想让她在会员服务部干抛头露面的工作,才安置到了后台办公室。您真的不知道啊?”

杨帆脸色一沉,淡淡地说道:“Rosie是和你们一起工作过的同事,这种鬼话你们也信?”

“同事又能怎么样?我们也不清楚她的底细啊?”邓雪有些不屑。

“好了,不说这些了,你回去做事吧,让他们也别再八卦了。”杨帆继续看着他的电脑,邓雪察觉到他有些不快,应了一声出了他的办公室。

听了邓雪的话,杨帆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有些内疚,有些心疼,又有些愤怒,陈溪为了成全自己,在会员服务部一直小心谨慎地为两人的感情保密,不给自己惹麻烦,接着又听取自己的建议,同意调去人力资源部,谁知竟然成了众人所不齿的、一个被“安置”的“小三儿”!这他妈到底是谁散布的?

他定了定神,决定不去想这些,现在先抓紧时间把今天的事情早一点处理完。

关于陈溪是“小三儿”的风传,汪静也已有所耳闻,她心里很清楚,这是沙志文暗中捣的鬼。不过,这也正是她所希望的,陈溪背上这样一个恶名,必然会对她将来与各部门的协调产生不利的影响,大家都会拿住这一点来说事。同时,自己在某些事情上,如果故意说陈溪不服从上司,或是做事态度不端正,哪怕是捏造的,别人肯定也会相信。

一个员工的素质和经验固然重要,但是如果所有人都不认可她的人品,那么,前两者的价值就等于零。“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她在这里的职业寿命,也就无法长久。

吃过午饭,陈溪就坐在办公室里看过去两个月内总经理及人力资源部会议的纪要。突然听到沙志文怒气冲冲地对着人力资源部秘书Angela嚷嚷:“你到底有没有脑子啊?我说了什么,你嘴上就没个把门儿的?!”

沙志文背对着陈溪的办公室,她从门口向外望去,只看到Angela低着头没有说话,一脸无辜的神色。沙志文说完出去了,陈溪便叫Angela进自己办公室。“Angela,麻烦你进来,帮我看看这份Meeting  Minutes(会议纪要)的时间在哪里。”Angela哦了一声随即进来。

“刚才怎么了,看你很委屈的样子。”陈溪关切地望着她红红欲哭的眼睛。

“唉,没事,Eric就是怪我把他的话转告给了工程部的老孙。”Angela忍了忍,深吸了一口气。

“工程部,老孙?你转告什么话了?”陈溪好奇,突然想起早上的例会,“是不是今天早上开会说的那件事?”

Angela点了点头。

早上人力资源部例会上,陈溪听到沙志文提及,工程部的弱电主管老孙想要请两周假回家探亲,由于他今年已经休过一次长假,按规定,即便他的这次休假是工程部经理同意的,他今年年底的双薪也是没有的。老孙不接受,继而找到人力资源部,薪酬主管Fiona遂将此事在会上提了出来。沙志文不耐烦地抱怨老孙啰唆,让Angela去告诉老孙最后的决定。陈溪当时也的确听到沙志文傲气十足地交代Angela:“你就跟他说,就说是我说的!按规定不行就是不行,没什么好解释的!”

想到这里,陈溪笑着问Angela:“你后来又是怎么跟老孙转告这件事的?”

“我就照Eric交代的都说啦……”Angela一脸委屈。

“呵呵,”陈溪忍不住笑了出来,“别告诉我,你就直接跟老孙说:Eric让我告诉你,按规定不行就是不行,没什么好解释的,这是Eric说的……”

“是啊,”Angela眨眨纯朴的眼睛“这不就是Eric的原话嘛!那我还能怎么说?”

陈溪看着她可爱的样子,不禁又笑了:“小妹妹啊,不是我说你,你下次可一定得小心,做老板的‘传话筒’,可不是这么个‘传’法。”

她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很多时候,老板喜欢在传达者的面前发发牢骚,说几句硬话,但传达者就不可能原封不动地向下转达了。你刚才就是犯了这样的错误,我今天也听到了,Eric的确说过:‘你就跟他说,就说是我说的……’可是他只是在你们面前发发狠而已,你一旦真的按照这个意思去告诉员工了,员工肯定急,又去找他,那他肯定又要反过来责怪你说:‘我让你说,你就真的这么跟他说呀。’”

“对呀对呀!他刚才就是这个意思!”Angela使劲点着头,“可也是他让我这么说的嘛。”

“所以我才说呀,你这样做肯定是不妥的,老板肯定到最后会怪罪你。你这个‘传话筒’呢,是要有‘过滤’功能的,哪些内容是必须传达的,哪些内容不能说,你自己要先掂量掂量,之后将那些不该说的内容过滤掉。老板也是人,对谁不满意,也会有在人后发牢骚、人前又不想正面得罪的毛病,他虽然当着你的面挺横的,但真的面对其他员工时,就未必理直气壮了。其实呀,他更希望你在听他高调发脾气的同时,会知道如何用低姿态的方式把他的意思转达给员工。这样,他在你面前气顺了,没有失面子,而与那个员工也没有正面翻脸,不会‘失民心’,你明白吗?”

“失民心?”Angela闪着费解的目光,她毕竟刚毕业不久,无法完全理解陈溪的话。

“呵呵,可能我没有解释清楚。这样说吧,我所谓的‘老板’,并不只代表你现在的上司,你Angela现在虽仅是一个部门秘书,只是需要report(汇报)给Eric、Jane和我三个人,但将来你是肯定会有提高的,例如你会成为总经理的秘书,或者给哪一家公司真正的老板做秘书。因此,现在不必局限于某一个上司是什么个性,你需要掌握的就是一个大原则,今后遇到类似的事情,能够真正地理解老板的意图。这样,无论你面对什么样的上司或者老板,抓住规律了,心里就有数了。你必须记住一点:再大的老板,也是人,有人性的优点和弱点,他们对谁不满,或许碍于情面并不敢当着人家面前说狠话,也怕影响自己的风度形象,所以只能对着传话的人骂骂咧咧地‘出出气’。而老板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对着你发发牢骚还属于是个人行为,你如果不懂得过滤,直接将老板的原话传递给相关的员工,可就属于是‘公司行为’了。你这个传话筒如果没做好,势必会给老板造成尴尬,继而,当然也会影响他对你的印象。”“天哪,这么麻烦,我得长几个脑子……”Angela撇撇嘴。

“上传下达可是职场中团队沟通的基本功,别小看这些小细节,它们其实对你将来的职业生涯是至关重要的。尤其是我们做人力资源的,天天与人打交道,同样的话对着不同的对象,就要有不同的说法,哪句话说得不到位,哪句话表达过分了,都会有或大或小的麻烦。所以,你现在就应该慢慢留意,看看周围的同事是怎样处理的,凡事多想一分钟再行动。相信我,不用多久你就会把握住规律的。”陈溪说着,脸上浮出善意的微笑。

“我明白了,Rosie,谢谢你啊!以后再有什么问题,我可不可以随时请教你?”

“请教可谈不上,咱们只能说是‘互相提点’,你刚刚工作不久,我刚刚来这个部门,半斤八两,说不定你还比我多三两呢!我也只是教你个小窍门,以后这话怎么传,还得靠你自己练功力了,没人能够逐字逐句地教你。你现在只是第一步,是最基本的功底。将来等你成了中层管理人员,就会有承上启下以及横向协调的责任,到那时,你还要具备‘润滑剂’的功能,那就是更深的一个层次了。所以,从现在开始,你得注意观察Jane平时是怎样处理事务的,多想想她为什么要这样做,都搞明白了,你也离HRD(人力资源总监)不远了。”陈溪边说边调皮地挤挤眼睛,两人突然笑出了声,“好啦,没事啦,你也别不开心了,出去做事吧,咱们改天再聊。”

“好的,谢谢你,Rosie。”Angela感激地笑笑。

等Angela从陈溪办公室里出来,宿舍经理姚峰凑了过来:“哎哎!你刚才跟她聊什么呢,那么开心?”

“没什么呀,就是工作上一些为人处世的原则。”Angela轻描淡写地回答。

“她能有什么原则?是不是教你怎么勾引男人啊?告诉你啊,可别学她……”姚峰一直对Angela有意思,担心陈溪把她带坏了。

“你不要这样说人家好不好!我觉得她挺职业化的,好像挺有经验的,不像你们说的那样。”Angela有点反感,不愿再跟姚峰浪费时间,“我要去培训部送资料,有电话进部门你就帮我接一下。”

Angela刚离开,就有电话进了人力资源部。姚峰接起电话,是工会主席刘世奇打来的。

“你好,你是哪位啊?我是刘世奇。”刘世奇听不懂刚才姚峰用英文讲的电话接听语。

“啊,您好!刘主席,我是小姚啊,您找哪位?”

“噢,小姚啊,我问你一下:你们那个股份公司的行政人事经理,那个陈溪在吗?我不清楚她的分机号码。”

“她在她的办公室,您稍等,我帮您转进去。”姚峰说罢将电话转给了陈溪,但是他并没提前跟陈溪打招呼,他甚至想,说不定陈溪就是他的……要知道,工会主席看似没有实权,但刘世奇可是有政府机关背景的老干部了,没准儿有点“道儿”,也许真是“老牛吃嫩草”呢。

“喂,你是陈溪吗?我是工会主席刘世奇啊。”刘世奇又听了一串儿英文,但估计这回应该就是陈溪本人了。

“您好刘主席,我是陈溪,您找我有事吗?”陈溪早在进御景的时候,就听说过这么一个人物,只不过没印象他为员工办过什么实事。

“啊,小陈啊,是这样,老梁不是结婚休假还没回来嘛,有个事儿呢,只能由我先来找你谈了,你看看什么时候有空,到我这里来一下,我再跟你具体说吧。”

“噢,这样啊,”陈溪看了看表,“那如果您现在有空,我就现在过去吧。”

“好,好,那你来吧。啊,嗯,嗯。”刘世奇自顾自地应着,没说再见就把电话挂了,陈溪叹了口气,没办法,这些老官僚,连最起码的电话礼仪都不懂。

她稍稍归置了一下台面上的文件,拿了一个记事本,告诉外面办公室的同事,自己要去刘世奇那里,便走出了人资部。

“哎,哎,你说,她跟刘世奇是什么关系啊?”姚峰又开始捕风捉影,问旁边的招聘主管Juliet,Juliet正忙着看网上投来的简历,皱着眉头白了他一眼:“你怎么比女人还八卦啊!自己去问她不就清楚了?!”

陈溪来到了工会主席的办公室,刘世奇笑容可掬地与她握手,并把她迎到了办公室的沙发上。

趁着刘世奇亲自帮她倒水的工夫,陈溪环视了一下他的根据地。这是一间典型的国营气息的办公室,墙上挂着多面锦旗,什么“劳模”啦,什么“劳动者知音”啦,看来多半都是为他自己歌功颂德的。老式办公桌的桌面上铺着一块玻璃板,玻璃下压着许多大小不一的旧照片。沙发旁边的书架上还摆有几张装框的照片,每张都是他在那个红色年代中表现革命热忱的留念。办公室里的装潢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所有的摆设都泛着一种烟与茶的颜色,并且一如陈溪以往对国企办公室的印象:这里的花草金鱼,一看便知受到了精心的照料,总是生机勃勃的。

“小陈啊,听说你是从会员部调到人事部的,怎么样啊?工作还习惯吗?”刘世奇关切地问着,将水放在她旁边的茶几上,接着在茶几另一边的单人沙发坐下。

“啊,还好,谢谢您的关心。您找我来,是什么事呢?”陈溪不想兜圈子。

“哈哈,不忙不忙,你先喝口水。”刘世奇脸上浮出长者宽厚的笑容,“我平时总是忙,也很少有机会跟你们交流,今天是有点小事,要跟你研究探讨一下,不过,请你过来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想看看你到了新的岗位,情况如何,有没有遇到什么工作上的困难,需要我们解决的。所以不忙,你先喝水,咱们可以慢慢聊,不急。”

接下来的交谈,陈溪算是领教了刘世奇那种“弯弯绕”的沟通风格。她揣测这位老干部谈话的主题思想,如同绕了一条蜿蜒曲折的山路,九曲十八弯后才依稀看见山顶。

其实,只是股份公司成立的同时需要组建一个监事会。刘世奇代表甲方的意见,想在监事会中多安排甲方职工代表的席位。而他的一番“要走群众路线,充分发挥职工群众主人翁精神”的高调,甚是令人感到义不容辞。此外,这些干部还有一大特色:明明是强加于你的,还非要你自己说出来,搞得事情的局面如同是你自己主动希望的一样,变成是他们采纳你的意见。他们说话拐弯抹角,旁敲侧击,但就是迟迟不点主题,全凭听话者的功力去猜测他的意思。说到点子上了,他也只是默许,总之是你自己通过分析得出的结论。日后取得了成绩,他会说“我当初也是这个意思”,既是受他点拨,自然他也占一份功劳;倘若出了问题,则表态“我当时可没那么说”,于是,此事乃别人愚钝,根本与他无关。

走出刘世奇的办公室,陈溪长长地吐了口气,看了看表,自己在他这里浪费了近四十分钟,明明可以一两句话在电话里沟通的,非得把她拖到这里来,云里来雾里去地折腾半天……

陈溪回到人力资源部,正巧看到汪静在办公室,便敲门进去,想与她商量一下。

汪静听完了陈溪关于与刘世奇面谈经过的汇报,也明白这是甲方想在股份公司里为自己一方抢先多攻占几个“山头”。不过她并没有那么担心,因为这都属于是股份公司那边的行政事务。她耐着性子听陈溪说完才开口:“你觉得,刘主席是什么意思?”

“他虽然话说得很含糊,但如果我没理解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就是想跟我们透露意向,要让我们帮他们甲方预留出尽量多的席位。现在只是监事会,下一次肯定也会有关于董事会的意见。”

“Rosie,我需要提醒你一点,就人事或者培训而言,你是report给我的,但是在股份公司的监事会或董事会事务上,我就没有能力帮到你了。这些行政部分的工作,是你的职责一部分,但不是我的。因此,确切地说,是‘你’个人要和他们协调,而不是‘我们’。我想,他们也不会愿意和我沟通这些事。”汪静说话时的平静态度,透着一种袖手旁观的冷漠。陈溪心里暗暗一惊,但没有表现出来。“我明白了,Jane,我会自己处理好的,也谢谢您的提醒。”她随即淡淡地笑了一下,起身出了汪静的办公室。

她现在只有一种感觉,在这件事上,刘世奇和汪静的态度与做派都潜藏着相同的成分,只不过刘世奇的叫“官僚”,汪静的叫“Bureaucracy(官僚主义)”,二者的区别仅在于中、外文版本不同而已。很明显,这件事上她孤立无援,是要“走单骑”了。

陈溪从刘世奇处回来,已经是下午三点了,她暂时不想再为那个该死的监事会伤脑筋,又翻开了会议纪要想把它看完。时间过得飞快,等她接着将一堆人事变动单处理完,已经是五点三十四分了,她抬头一看,外面办公室的员工们也都开始收拾台面上的文件,有人已经关了电脑。

这时,她台面上的电话响了,是杨帆打来的。

“你在做什么呢?”他的声音像平时一样温柔。

“还能有什么?工作呗……”她无奈地回答。

“什么时候能结束?”

“大概再有十分钟吧。怎么了?”她一边用下颌和肩膀夹着话筒,一边用双手整理余下的几份文件。

“没事儿,就是看你工作做完了没有,就这样吧。”说罢他挂了电话。

陈溪撇撇嘴,也放下了话筒。这人搞什么啊,打个电话就为问这个。又过了几分钟,汪静拿着一份表格进来,坐到了陈溪办公台对面的一张椅子上。

“Rosie,这是这个月需要转正的新员工名单,我看大部分人都是将来股份公司的,所以你最好熟悉一下他们的情况吧,据说有相当一部分是刚毕业的学生,有的部门反映试用不合格,不想留用,我们明天再具体商量一下。”

陈溪应了一句“好的”便接过了表格,汪静正想跟陈溪闲聊几句,以缓和一下今天下午给她碰了“软钉子”之后的冷僵,忽闻沙志文在外面高声招呼:“哟!James!稀客啊!什么风把您给吹到我们这儿来了?”她和陈溪不约而同向外望去,只见杨帆出现在人力资源部的门口,并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什么‘稀客’啊!你别拿我开涮了,怎么,我不能来吗?”杨帆笑着,如同老朋友一样拍了拍沙志文的侧肩。

“当然能啦!问题是,您可是全御景的头号大忙人,我们没什么机会能见得到,所以惊讶嘛!怎么?今天这么晚过来,有何贵干?”沙志文心里盘算,好在汪静还在,杨帆要是有什么事要谈,就推给她。

“哦,没有。我只是来接我的女朋友下班。”话音一落,全场愕然。

“你先忙你的吧,回头再聊。”杨帆若无其事地又拍了拍愣住的沙志文,撇下他径直进了陈溪的办公室,这才看见汪静也坐在里面,便站在门口抱歉地笑笑:“Hi,Jane,是不是打扰你们谈事了?”

“啊,没有!我们已经谈完了,坐啊!”汪静连忙用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掩饰住内心的惊诧,她立即意识到,他要接的女朋友,就是坐在自己对面的陈溪。不过,自己马上起身就走有点失礼,毕竟杨帆在御景也算是个“当红”人物,所以即使是平级,也会对他多几分客气。

“我和Rosie,我们还一直商量,想请你吃顿饭呢。”杨帆走到陈溪台子前的另一张椅子坐下,与汪静面对面地笑着,“我们俩原在同一个部门里,总担心会影响工作上的配合,所以我都有考虑过自己跳槽,留她在这里。好在你这边有机会,并且及时想到了她,现在我们就从容很多了,亏得你成全,多谢了!改天一定赏光一起吃饭!”

“呵呵呵,干吗这么客气?我也是先从自己的角度出发嘛,Rosie首先够条件我才叫她来的,”汪静的笑脸也变得生动起来,“或者,我倒是帮了自己和Thomas一个忙。想想看,要是你不安心在这里做了,那御景现在这么大的业绩额,我以后得请多少个市场总监才能顶得了你一个啊!”

“过奖过奖!不管怎么说,是你首先愿意给Rosie一次机会,我们感激不尽!”杨帆说着扭头看陈溪,“Rosie,你完事儿了吗?”

陈溪自杨帆进来,一直到现在,大脑都处于懵懂状态,听到杨帆问她,木木地应了一声“嗯”。

“哦,那你们聊吧,我也准备下班了。”汪静说着起身,杨帆也起身,轻拍了一下她的胳膊低声说,“那就说好了,找天给个机会,我们请你啊!”汪静笑了笑,没说话。她出去后才发现,外面的人不管是在做什么,余光都不自觉地聚焦到了里面的一对情侣身上。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陈溪知道玻璃隔墙外的同事们正盯着自己,趁低头收拾东西时,小声嘀咕了一句,她从未预想过,他们的事会是以这样一种方式突然公布于众。

“别磨蹭了,我的车就在外面,收拾好了就跟我走。”

“现在?”陈溪吃惊地睁大眼睛。

“对呀,就现在!”杨帆见她已经整理好手提包,不由分说,拉起她的手就往外走。

陈溪下意识地想抽回自己的手,却被杨帆握得更紧,出人力资源部的时候,听到杨帆跟大家道别,她却只敢看脚下的地毯,感觉自己惶恐得活像一只过街的小老鼠。然而一出人力资源部,她即刻又变成了一只正在“游街”的老鼠。

此时正值大部分下班的员工聚集在员工通道外等候班车的鼎沸时段。杨帆牵着陈溪的手,两个人就像是瀑布边刮过的一阵急冻寒流,所经过之处便是迅速地凝固。陈溪的手在发抖,怕得几乎不敢呼吸,杨帆却旁若无人地走到一半路程时,突然搂住了她的肩,她顿时感到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他却轻松地在众目睽睽之下,俯身对她亲昵地耳语:“别怕,跟着我走。”

终于走到了车前,当杨帆替她打开车门时,一辆员工班车刚从酒店开到高球会所的员工通道,并从杨帆的车旁经过,于是陈溪的后背又被车上酒店员工诧异的目光“刺”了一遍,令她感到痛麻。之后杨帆发动了车子,他们每经过一道保安岗亭,当班的保安就会在对杨帆敬礼之后,僵持一分钟,一直到完全驶出了山庄的大门。

“你疯了吗!你今天这样拉着我出来,明天大家都会议论你的!”陈溪终于等到机会歇斯底里,杨帆看见路边的一小片空地,将车拐到那里停了下来,熄了火。

此时的陈溪,如同一只刚刚受到惊吓的小鹿,眼眸中满是无助的光。杨帆抬手抚摸着她的脸,却迟迟不忍告诉她实情,想到在旁人诸如“小三儿”一类的蜚语恶言包围之中,她却为了自己,甘之若饴,他的心便隐隐作痛。

“你怎么了?”陈溪发现了杨帆难过的眼神,刚准备多问一句,却被他的热吻堵住。

杨帆禁不住紧紧将她拥入怀中,清楚有力地说道:“我发誓!以后绝不让你再受一点儿委屈!有我在,谁也不能伤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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