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雪录

“他图的是什么？”燕离皱起眉，“神医都爱解剖？这癖好也太——”

“不。”秦莞摇了摇头，声音冷静却透着一股战栗，“他不是为了研究，也不是为了癖好……我大概猜到了，他，是为了他的妻子。”

“秦湘。”她顿了顿，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孙皓月要给他娘子换心，而秦湘——就是那颗心。”

“什么？！”谢宛容眉头猛地一蹙，神色惊愕。

燕迟脸色瞬间沉下来，“容儿，你留在这里，我现在就带人去找秦湘。”

“好。”谢宛容迅速说道，“必须立刻动身。她若真在百草园的某处——时间，已经不多了。”

“好。”燕迟眼神一凛，当即转身往外走去，军靴踏过雪地，发出沉沉的声音。他冷声下令：“朔西军，听令！以百草园为中心，分四组搜查地窖、暗室、水井、地下药窖，务必找到秦湘，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身后，几十名朔西军已接到暗号，迅速散开，黑甲隐入林雪之间，动作整齐迅捷，毫不拖泥带水。

燕离微微偏过头，看向谢宛容，攥着她袖子的手稍稍往上移了些，轻轻攥住了她的手指。

“那我的任务，”他低声说，声音温柔又固执，“就是贴身保护你们了。”

谢宛容想抽出手，却没能挣脱，扭头瞪了他一眼：“燕离，你别闹。”

“我没有闹。”燕离眨眨眼，笑得干净而明亮，“谁知道你姐姐又要往哪的危险的地方跑？你看我哥脸色都黑成那样了，我要是再不看紧你，他非剁了我不可。”

他凑近些，故意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轻语：“再说了，我守着你……他总安心点。”

秦莞微皱眉，目光转向一旁神色复杂的岳凝：“凝儿，我们去找孙皓月。”

岳凝坚定点头：“好。”

“他的诊屋在后院偏西的方位，我来带路。”秦莞率先转身。

而另一边，谢宛容则与燕离一同行动。

“你带我去找他娘子吧。”她一边系好斗篷，一边低声道，“无论最后的结局是什么，孙皓月都一定会去找他的娘子，我们守在那里一定是没错的。”

燕离点点头，抬手拢了拢她被风吹乱的发丝，语气罕见地没有轻浮之色：“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离开我半步。”

两人穿过百草园内侧的小道，脚步踏过青石板，雪未扫尽，积水尚未冻结，湿湿地黏在靴底。谢宛容注意到，通往内宅的一段路被细心清扫过，雪痕断断续续，有人来回过。

“你看。”她指了指地面，“有人经常进出这里。”

燕离目光一紧，抽出腰间匕首握在手里：“小心点。”

两人缓步走入内宅。这里明显不同于外头的寒素朴素，门窗皆是雕花木框，铜锁锃亮，屋檐挂着细小风铃，隐约有药香混着檀木味，缠绵不散。

两人轻轻推开半掩的雕花门，一股干冷的药草味扑面而来。屋内光线昏黄，角落里炉火正微微跳动，将四周映出一片暖色。绣床靠窗，帷幔半卷，其上躺着一名极瘦的女子，面容寂静，皮肤苍白几乎透明，唇色灰白。

谢宛容走上前，蹲下身仔细探了探女子的鼻息，眸色骤然一凛，低声道：“她已经死了。”

燕离怔住，整个人僵在原地，瞳孔骤缩。

他快步走上前，低头看着那张素净美丽却失去生气的面容，声音几乎颤抖：“死了……可孙皓月还在想给她换心？那他岂不是……疯了？”

谢宛容站起身来，扫了一眼室内的陈设：床榻旁的吊瓶尚有余药，一张旧桌上放着翻开的病历册，角落一张椅子上搭着青色外袍，全都井然未动。

“我们等等看。”她沉声道，“说不定能等到孙皓月自己进来。”

“到时候我们就直接擒下他。”燕离嗤笑一声，手已悄悄握上了腰间匕首，“他敢进来，我就敢让他出不去。”

话音未落，门外忽然传来“吱呀”一声。

门被缓缓推开。

一袭青衫踏雪而入，孙皓月神色恍惚，径直走到床榻边，蹲下身，伸手轻轻握住女子那双早已冰冷的手，眼中泛着病态的光。

“娘子，再等等我……”他喃喃低语，声音柔和却透着癫狂，“很快……很快你就可以没事了……只要那颗心……”

谢宛容望着这一幕，眉头紧蹙，低声摇头：“疯子。”

“但……也不是毫无来由。”她顿了顿，看向那男人贴着亡者脸颊絮絮低语的模样，眼神有些复杂，“如果我是他……也许，也会做出这样疯狂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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