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半壁江山朱允炆

北伐大军的行进队列中，那辆被无数双眼睛注视着的龙辇，终于停了下来。

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响彻天地的丧钟。

钟声从遥远的前线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传回了金陵。

当那口悬挂在奉天门上的巨钟，被撞响第一声时，整个金陵城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随即，是滔天的悲恸。

大明开国皇帝，太祖高皇帝朱元璋，于北伐途中，龙驭上宾。

金陵城，一夜缟素。

白幡如雪，从皇城之内，一直蔓延到城外的每一条街巷。百姓自发地停止了劳作，商铺歇业，酒楼关门，整个帝国的都沉浸在一片压抑的哀戚之中。

然而，在这片悲痛的海洋之下，暗流疯狂涌动。

东宫，文华殿。

皇太孙朱允炆身穿孝服，跪坐在灵堂前，双眼通红。

齐泰和黄子澄，一左一右，陪侍在他身侧，两人的脸色比身上的孝服还要苍白。

皇爷爷走了。

那座压在所有人头顶，压得整个大明喘不过气来的巍峨大山，终于倒了。

遗诏！

所有人的心，都悬在那份至今尚未公布的遗诏上。

“殿下……不必过于担忧。”齐泰的声音干涩沙哑：“您是皇太孙，是陛下亲立的储君，名正言顺，皇位必然是您的。”

黄子澄也连声附和：“没错！陛下虽然近来行事……有些令人费解，但国本之事，绝不会动摇！燕王再得势，也只是个藩王！”

朱允炆没有说话。

他脑海里反复回响的，是那一日在奉天殿，皇爷爷看着他，那双充满了失望和疲惫的眼睛。

他忘不了皇爷爷封赏燕王时那股子决绝。

皇爷爷真的…会把皇位传给自己吗？

就在这种令人窒息的等待中，一名太监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声音尖利激动：“殿下！太孙殿下！陛下的遗诏，到了！”

......

奉天殿。

大殿正中，停放着一口巨大的金丝楠木梓宫。

梓宫前，西平侯沐春身披重甲，手捧一个明黄色的锦盒，如同一尊沉默的石雕。

他就是护送皇爷爷灵柩，并带着遗诏回来的人。

看到沐春，朱允炆的心，又往下沉了三分。

这位侯爷，是皇爷爷最信任的武将，更是跟着皇爷爷去过南洋，见过那个十三叔的人！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一名年老的司礼监太监，从沐春手中恭敬地接过第一份诏书，开始宣读。

“……皇太孙允炆，仁明孝友，天下归心，足可付以大事。着即皇帝位，持服二十七日，释服，即皇帝位。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轰！

当“着即皇帝位”这五个字从太监口中念出时，朱允炆的脑子涌出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

成了！

他赌赢了！

皇爷爷最终，还是把皇位传给了自己！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齐泰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激动得老泪纵横，整个人都扑倒在地，对着朱允炆的方向行君臣大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黄子澄和一众东宫旧臣，更是喜极而泣，哭喊着跪倒一片。

整个奉天殿，瞬间从国丧的压抑，变成了新君登基的狂喜。百官山呼万岁，声震云霄。

朱允炆站在原地，享受着这山呼海啸般的朝拜，他感觉自己仿佛踩在云端，之前所有的恐惧和不安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他，朱允炆，从今天起，就是大明的皇帝！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这份巨大的喜悦中时，那个宣诏的老太监，却并没有停下。

他将第一份遗诏小心翼翼地卷起，交还给沐春。

然后，从那个明黄色的锦盒里，取出了第二份！

大殿内的欢呼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愣住了。

还有？

怎么还有第二份遗…诏？

朱允炆脸上的笑容，也僵在了那里。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涌上来了。

老太监清了清嗓子：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燕王朱棣，性甚勇武，智谋过人，屡立战功，实乃我朱家千里驹。开疆拓土，功在社稷，朕心甚慰。”

开头的几句，还是正常的褒奖。

朱允炆和齐泰、黄子澄对视一眼，稍稍松了口气。

或许只是对燕王的一些赏赐，用以安抚。

然而，接下来的内容，却让整个奉天殿麻了！

“朕思虑再三，帖木儿帝国，虎视眈眈，乃我华夏心腹大患。为固我北疆，为安我社稷，朕决意，设‘北方大都护’一职，以镇边陲！”

“封燕王朱棣，为北方大都护！”

“总领北方九边所有军政大权！”

“凡沿边九王，秦、晋、代、肃、辽、庆、宁、谷、韩，皆受其节制！”

“大都护府，可自行募兵，自行征税，铸造兵甲，便宜行事！北疆万里，但有战事，无需请示朝廷，可自行决断！”

“钦此！”

刚刚登基的朱允炆，他呆呆地看着那口巨大的梓宫。

皇爷爷……

您到底，做了什么啊？！

您将皇位传给了我，却将整个大明的北方，连同最精锐的军队，最富庶的边镇，完完整整地交到了我那位四叔的手上！

我这个皇帝，能管到哪里？

我只能管长江以南的半壁江山！

在场的官员也都傻了，若是之前，老皇帝封个征北大元帅，那还是因为打了胜仗，面上说得过去。

但这回呢，直接北方大都护了！

奉天殿内，那山呼万岁的声音，再也没有响起。

……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北平。

燕王府。

朱棣同样身穿孝服，跪在灵堂前。

他的面前，没有百官，只有他的三个儿子，以及姚广孝、张玉、朱能等一众心腹文武。

气氛，同样压抑。

当南京来的信使，将那两份遗诏的内容，一字一句地念完时。

整个灵堂，鸦雀无声。

朱高煦的脸上，先是狂喜，他几乎要跳起来，却被身旁的大哥朱高炽死死按住。

朱棣没有动。

他就那么静静地跪着，听完了所有内容，然后挥了挥手，让信使退下。

许久，他才缓缓站起身。

他的目光远眺，像是扫过了整个北方九边。

从山海关到嘉峪关，那一条漫长的防线，如今，都实际上成了他的领地。

“父王！皇爷爷这是……”朱高煦终于按捺不住，兴奋地说道：“这是把整个北方都交给我们了啊！军政大权，自行征税！这不就是让您……”

“闭嘴！”

朱棣猛地回头，一声怒喝，打断了朱高煦的话。

“你们真以为，这是父皇给我的恩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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