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原来如此

下楼时，苍郁青已经坐在餐厅里。

他依旧穿着挺括的衬衫，一丝不苟地系着领带，正看着平板上的早间财经新闻，手边放着一杯黑咖啡。

晨光落在他冷峻的侧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仿佛昨晚那个在门外握住她手腕、替她收起佛珠的男人，只是她疲惫时产生的幻觉。

听到脚步声，他抬眸瞥了她一眼，目光在她略显憔悴的脸上停留了半秒，几不可查地蹙了下眉，随即又垂下眼帘，淡淡地道了声。

“早。”

“早，苍总。”伊水低声回应，在他对面坐下。

孙姨端上早餐，态度依旧恭敬，却比平时更沉默了几分，全程没有看伊水一眼。

餐桌上气氛压抑。

伊水小口喝着粥，食不知味。

她能感觉到对面那道偶尔扫过来的、审视的目光，这让她更加坐立难安。

“今天有什么安排？”苍郁青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他的视线依旧落在平板上，语气像是随口一问。

伊水怔了一下，放下勺子。

“……没什么安排，就在家……看看书。”她谨慎地回答，没敢再提画画的事。

苍郁青“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直到吃完早餐，他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站起身，准备离开。

经过伊水身边时，他的脚步似乎顿了顿，极其短暂。

然后，伊水听到他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音量不高，却清晰地钻入耳中。

“佛堂那边，你不用经常去。”

伊水猛地抬起头，撞进他深邃难辨的眼眸里。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不想她再去打扰老夫人清净？还是……另一种形式的保护？

没等她反应过来，苍郁青已经移开目光，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公事公办。

“安心养着就好。”

说完，他拿起西装外套和平板，大步离开了餐厅。

伊水独自坐在餐桌前，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心里乱成一团麻。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

老夫人没有再过来，也没有打电话来。孙姨虽然依旧沉默，但态度似乎缓和了一些，不再用那种欲言又止的眼神看她。

苍郁青依旧早出晚归，忙得不见人影。但每天回来，无论多晚，餐厅里总会温着一份给他准备的宵夜，有时是清淡的粥品，有时是养胃的汤。

伊水没有再碰画具，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房间里看书，或者去花园里散步。

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安心养着”，不给他添任何麻烦。

只是偶尔，抚摸着小腹感受里面那个小生命的活动时，她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串被苍郁青收走的佛珠，想起老夫人那句“孩子好好的，随你们吧”，心里总会掠过一丝隐隐的不安。

这天下午，伊水午睡醒来，觉得有些闷，便想到楼下书房找本书看。

苍郁青的书房很大，藏书丰富，涉及各个领域。她之前偶尔会去找些艺术或文学类的书籍消遣。

推开书房的门，里面静悄悄的，弥漫着淡淡的书墨和雪松冷香混合的气息。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走到靠墙的一排书架前，指尖划过书脊，寻找着想看的书。

忽然，她的目光被书架角落里一个不太起眼的檀木盒子吸引住了。

那个盒子她之前从未注意到过，样式古朴，没有上锁。

鬼使神差地，她伸出手，将盒子拿了下来。

盒子有些分量。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打开了盒盖。

里面的东西让她瞬间怔住，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盒子里铺着柔软的深色丝绒。

上面静静躺着的，正是那晚被苍郁青收走的那串沉香木佛珠。

而在佛珠旁边，还放着一枚款式极其简约大气的铂金钻石胸针。

那胸针的设计她很熟悉，是某个顶级珠宝品牌的经典系列，价值不菲，但更重要的是，她曾在一些早期的财经杂志访谈照片上，看到年轻的苍老夫人佩戴过这枚胸针。

这显然是老夫人年轻时的心爱之物，意义非凡。

佛珠和胸针并排放在一起，下面似乎还压着一份对折的文件。

伊水的心脏砰砰狂跳起来，一种强烈的不安预感攫住了她。

她颤抖着手，轻轻拿起那份文件，打开。

是一份律师函的草稿，标题清晰而刺眼——

《关于子女抚养权及探视权事宜的初步协议》

下面的条款密密麻麻，冰冷而苛刻地规定着孩子出生后的抚养权归属、探视时间、甚至包括对她这个母亲行为的诸多限制……

其中最核心的一条，赫然写着：孩子出生后，抚养权归父亲苍郁青所有，并由曾祖母（即苍老夫人）主要照料抚养……

“嗡”的一声，伊水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被冻结。

抚养权……归苍郁青？由老夫人抚养？

所以……那晚老夫人看似温和的关心，那串被苍郁青收走的、象征着“保平安”的佛珠，甚至这枚可能作为“补偿”或“交换”的昂贵胸针……

这一切的背后，竟然是这样一份冰冷残酷的协议？

他们早就计划好了？只等她生下孩子，就把她和孩子彻底分开？

巨大的震惊和背叛感如同海啸般袭来，瞬间将她淹没。

她踉跄着后退一步，跌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手里的文件飘落在地。

眼泪毫无预征兆地汹涌而出，她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觉得胸口窒息的疼，小腹也传来一阵隐隐的、不祥的抽痛。

原来……原来如此。

所有的温和，所有的维护，甚至他偶尔流露出的那一点点近乎温柔的错觉……

都只是为了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

都是为了顺利地从她手里，夺走她唯一的寄托。

就在这时，书房门外传来了沉稳的脚步声。

以及孙姨略微提高的、带着提醒意味的声音。

“先生，您回来了？伊小姐好像在书房找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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