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等你回来
中秋节这天跟往常没什么不一样,因为外国人根本不在意这一天,还因为宵禁的阴影显得很冷清。只有中国城那的几间店铺会悄悄挂点纸做的月亮,但是都离我特别远。
好在我和赫德里希还是在意的。最近日本人应该又是作妖了!自从傅式才死后,日本人一直拿他的死大做文章,试图在谈判桌上攫取更多利益。穆恩被调往北非后也留了下了很多烂摊子,暂时都压给了赫德里希。这些都只听约阿希姆透露过一点点,赫德里希从不主动跟我说,除非我一直问,他才简单说两句,大多时候直接堵住我的嘴巴。(用他的嘴或者别的什么,?
他说今天下午一两点就会回来,然后剩下的时间就都是我的了。我不会做饭,所以起了个大早做月饼。我尤其讨厌给莲子去芯,我用小刀笨拙地抠了半天,结果这些小莲子还差点飞进了水槽,幸好汉娜眼疾手快,她真的很好,我越来越喜欢她了。
“小姐,还是让我来吧……”
“Nein!”我严词拒绝。
好在这些莲子放在小锅里煮的时候还是顺利的,就是有一点点糊味(一点点!)然后锅底黏了一层,但问题不大,把上面没糊的盛出来就行。炒馅也很灾难,锅里的莲泥和糖油搅的我手特别酸,跟搅水泥似的。炒出来的莲蓉颜色深浅不一,中间还夹杂着没完全碾碎的莲子颗粒和没化开的糖块。面团也没揉好,真是该死。
“算了,勉勉强强啦。”中文说。磕出来的月饼胚子是丑了点,还歪歪扭扭的,不过放进烤箱里面逐渐上色之后也看得过去了,就是长的很滑稽。有点点糟糕,不过呢,可以吃!
我把月饼仔细放好,然后上楼洗澡,再梳妆打扮。上一次有心情打扮还是在铁塔散步那天,今天我穿了一件淡淡青色的衣裙,裙子长度及膝,下摆随着走动会轻轻荡漾,还简单的画了一个妆。昨天还做了一个好看的波浪长卷发,我很喜欢,照照镜子看,波浪不规整,几缕碎发贴着下颌轻轻晃动,额前的头发松松地挽向耳后,露出耳坠,看着很精神。
下楼的时候赫德里希已经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了,他换下了军装,正在看手里的文件。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看我,从头发、耳坠、裙子,最后重新回到我脸上。
我心里有些小小得意,“我新做的发型,怎么样。”
赫德里希放下文件朝我伸手,我顺着他坐在他腿上,追问,“怎么样嘛。”
“很好看。”他摩挲着我的手腕,极有耐心。
我笑了,从口袋里拿起早就写好的清单,有模有样地念道,“我今天要买一个结实的手提箱,然后还要买彩色的马卡龙,每种颜色都来点,路上吃。还要买那种能放得住的熏肉,还有奶酪……哦,还有裹着糖纸的巧克力,也要一些。”
“还要带外国烟给我爸爸,要给妈妈带围巾,巴黎的丝巾很漂亮。药可以买吗?止痛药片之类的,” 王逐云家里到底还有什么人?除了父母,有没有兄弟姐妹?如果有哥哥,可能就有嫂嫂,有姐姐,可能就有姐夫。这些我完全不知道。
“还有,”我迟疑地补充,“可能还要买小包,香膏,嗯……那种好用的钢笔也要。” 我想起书仰表姐,她大老远坐船来巴黎被折腾一趟又坐船回去,真是要买点东西聊表心意的。我扫了一眼清单,上面罗列的东西长长一串,我抬头去看他,小声问道,“会不会有点多了?”
这男人一直安静地听着也不说话,抬头一看感觉他眼睛里好像有笑意,我“嗯?”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赫德里希就低头在我唇上狠狠亲了一口,“现在就出发。”
这算是我来巴黎之后第一次逛商场,车子停在奥斯曼大道,这里就是巴黎最著名的百货公司之一。商场入口有德军驻守,他们眼神漠然地扫视着进出的人流。约阿希姆和几名随行人员与我们保持着较远的距离,仿佛与我们无关。
赫德里希牵着我的手,商场内部倒是热闹一些,人群大多都是法国中产阶级,偶尔也能看到几对穿着德国军服的男女,他们走过的地方,法国人会自动让开一点空间,避免对视。买箱包的时候店员除了偶尔瞄一眼赫德里希的深金色头发,其他一切正常。直到付账的时候约阿希姆进来提手袋,看着他穿的军装,店员脸上的表情会迅速变得很僵硬。
买了箱包之后就是吃食了,汉娜说过熏火腿和干酪耐储存,我心想万一吃不完,或者晕船吃不下怎么办,但还是索性全买了,身体机能起码得保证好,不能让自己饿着肚子。
从甜品店出来的时候我居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玛格丽特!那女人正从香水柜台出来,看到我她一脸震惊,嘴角上扯,看着是想尖叫,但瞥了一眼我旁边的人又迅速端庄起来,“亲爱的,真的是你吗?”
“是我,玛格丽特!”虽然我们俩也没有很熟,但我还是很激动。
“上帝啊,本来还奇怪哪来这么多士兵,看到你之后我一点都不奇怪了。”玛格丽特深吸一口气,说道,“一切都好吗?亲爱的,小狗怎么样了?我真的很抱歉,那个时候汉斯执意要求我把小狗还回去,我实在没办法……”
我立刻摇头,“没关系,它现在吃好睡好,一切都好,你不要自责!”
两个女人就这样旁若无人的聊了蛮久,但我却有一种别样的情绪。能看见以前认识的人,都会让我高兴,玛格丽特问我的近况,她告诉我她是在两个月前稳定阶段来的巴黎,现在住在蒙马特高地附近的一处庄园,“你现在住哪呢?之前每次约大家来玩都会想起你……现在倒好了,我下次给你发请帖,邀请你来玩呀。”
我犹豫了一下,干笑道,“请帖送到荣军院就好了。”
玛格丽特怔然着,随后用力的点点头,给我了一个短暂的拥抱,“可一定来玩,大家都想念你,保重,亲爱的。”
说着,她三步一回头的离开了。
之后又买了丝巾、钢笔、香水、几块香膏。给父亲的外国烟是包装精美的英国和美国牌子(战前库存),很贵。止痛药膏这些东西则要离开商场到街上去买。
等终于买完商场内的东西,天色已经不早。我回头看了一眼提着大包小包的约阿希姆,有些歉意地冲他笑了一下,约阿希姆则依旧面无表情地颔首,仿佛手里提的是公文箱。
我挽着赫德里希的手臂,晚风有些凉意地吹在脸上。走到药店,我才发现旁边是一间小小的照相馆,橱窗简单地陈列着一些照片,有全家福、婴儿照、挚友的合影,这些黑白影像看起来很纯粹美好,我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又抬头看了一眼赫德里希。
他也正在看那些照片,心照不宣的,他低下头看了我一眼,接着握紧我的手带我推开了那扇木门。
门内很朴素,空间不大,一个穿着羊毛背心的老先生正背对着我们擦拭一台老式风琴式相机。墙上挂满了镶着木框的黑白照片,每一张照片都拍的很好,这个小小的空间充满了故事感。
听到动静,他慢悠悠的说,“请等等。”
过了一会儿,他才放下工具转身看着我们,脸色平静,“下午好。”“想拍张照片?”
“是的。”赫德里希应道。
“好。”老先生点点头,然后从柜台后走出来。他指了指店铺里用深色布帘隔开的一个区域,“请这边来,今天的光线正好。”
影棚非常朴素,地上放着一张高脚凳,旁边立着一架反光板,唯一的光源是窗户外的秋日柔光。
“请坐,夫人。”老先生指了指高脚凳。
我依言坐上去,稍微调整了一下裙摆,赫德里希则自然地站到了我身旁,他的身姿依旧挺拔如松,但在这片柔和的光晕里,整个人都温和不少。
“很好,”老先生的声音从黑布后面传来,“夫人请稍微向先生这边侧一点脸,对,就这样。”
………
“先生,”老先生又说,“可以把手轻轻搭在夫人的肩膀上吗?”
接着赫德里希的掌心就覆在了我的左肩上,稳稳的。
“咔嚓。”
一声轻响,老先生一脸满意地直起身,从相机后取出底片盒。“很好,非常好。”“请稍等,很快就能冲洗出来。”他边说边拿着底片盒走到一间小门后去。
门关上后,这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赫德里希抬手捋了一下我脸上的碎发,我笑眯眯地抬头看他,听他说,“夫人今天好美。”
夫人?我不是……
哎,我还是有些羞涩的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
过了一会,老先生拿着一个牛皮纸袋走出来,他抽出一张照片。约莫六寸大小的黑白相纸。他递给我,“拍得很好。光抓得正好,神韵也在。”
照片上,光很柔和,我坐着,脸上的笑含蓄又害羞,他站在我身旁,身姿挺拔,手搭在我肩上,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我们的姿态自然亲密,看起来竟真的有了几分寻常……像是夫妻合影默契与温柔。
“谢谢您。”我连忙低下头,将照片小心地装回纸袋,紧紧抱在胸前。
———
照片我不方便带着,所以就留给了赫德里希。我边将早上做好的月饼拿出来,边说,“……你如果想我的话,就看看照片。”
我端着碟子走到他面前,“别误会!中国月饼其实不是这样的,正宗的要好看得多,是我自己手艺不精,凑合……”
赫德里希接过碟子,目光在那些奇形怪状的月饼上停留片刻,然后拿起一个咬了一口。
我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他咀嚼得很慢,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怎么样?”我忍不住问,“好吃吗?”
他咽下嘴里的,又咬了一口,这才抬眼看向我,“好吃。”“甜甜的,焦焦的。”
说完,他把手里剩下的大半块月饼塞进嘴里,接着又伸手拿起了第二块。
我愣住了,什么焦焦的?他真就这样一口接一个的吃着,还这么认真,像在吃什么珍馐美味。
“真的呀……?”我狐疑地拿起最后剩下的那块最小的咬了一口。
嗯,焦焦的,是的,因为火候没掌握好,外皮烤焦了。甜甜的,莲子没去干净,芯很苦,我往里面加了超级多的冰糖……
至于“好吃”么,实在不敢苟同。
可这个男人好像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很快吃光。我心想外国人就是这样的,不管好不好吃,只要是甜的就能下咽!
“这不算正宗的,”我小声说,有点不甘心,“有机会你跟我回中国,我带你去吃一次正宗的月饼……比这个好吃多了。”
赫德里希拿起旁边的手帕擦了擦手。然后,他伸手握住了我还沾着一点月饼屑的手指,一脸认真的说,“你做的就是最好吃的,”“我很喜欢。”
真的吗?这男人每次认真的看着我,我都会一种莫名的悲伤,时间过得很快,现在已经是晚上了,明天就要走了。耶和华,你让时间过得慢一点吧。
好舍不得。
真的好舍不得。
哪怕只是分开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
哎呀,他也没说舍不得呀,也没像那些恋爱小说里的男主角一样抓着我的手说别走,我会想你想到发疯之类的话。他只是默默的给我安排好了最安全的航线,通行证,让我一路顺利。
“待会月亮就出来了,”我吸了吸鼻子,转移话题,“我们去露台上看月亮,现在要做什么呢?”
“我弹琴给你听。”他说。
我们并肩坐到宽大的钢琴凳上。我紧紧依偎在赫德里希身侧,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他抬起右手握住了我的左手,五指分开,将我的手完全包裹在他的掌心之下,然后带着我的手,一起轻轻地落在了黑白琴键上。
仿佛共用一双手,一颗心。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他弹起了一段旋律,听着像《Liebestraum》。
我闭着眼睛,靠着他,完全沉浸在这片音乐世界里,无比的幸福,眼眶又要发热。
在他弹到一个过渡小节时,我的右手抬起在旁边按下了一个键,“咚……”
赫德里希的琴声没有丝毫被打断,他灰蓝色的眼眼睛极快地看了我一眼,带着笑意。他有意无意地停留在和弦附近,像是要给我留出捣乱的空间。
哼……我才不是在捣乱。我又试着按了几下,有时能和谐的融入,有时像个小插曲,很协调。玩了几次之后我又懒懒的闭上眼睛,不再动了,而是专心倾听。
好好呀,他弹得真好,好喜欢听他弹琴,第一次弹给我听呢,以后也要经常弹给我听才好。
直到一曲终了,他仍没有松开我的手,只轻声说道,“月亮出来了。”
露台是荣军院宅邸主楼侧翼一个相对隐秘的所在,三面有爬满枯藤的石柱,视野开阔。一张宽大的单人沙发被搬到了这里。
夜风微凉,但被他紧紧抱在怀里,我一点也不觉得冷,我们望向夜空,月亮已经升得很高了,圆满、明亮、清辉如练,将远处的塞纳河水染成一条银带,也将荣军院庭院里的一切都照得清晰。
“你看,”我轻声说,“月亮是不是很圆?”
他沉默地抱着我,手臂收得更紧了些,过了好一会儿,他说,“中、秋、节。”
我足足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中文。然后忍不住笑了出来,我转过身,仰头看他,“你的中文没有进步!”
他微微蹙眉,然后认真地想了想,“寒,星。”
嗯,这次标准多了,我教过很多遍的。
我点点头,奖励似的亲了一下他的下巴,“嗯嗯,只有我的名字念得最标准。”
他蓝色的眸子月光下柔和了许多。赫德里希又把我搂紧,脸颊贴着我的头发,一遍遍地喃喃,“寒星,寒星……”
好动听啊!
“我回去了,”说点正事吧,“你就多学学英语,你现在还不到可以很流畅沟通的地步,所以一定要学,打电话的时候我要检查的啊。”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点头,“好。”
我看着他,月光下他的脸庞英俊得令人心折。我心里一动,又补充道,“听话的孩子有奖励哦。”
他低下头柔声说,“什么奖励?”
我凑上去飞快的地亲了他一口。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一手扣住我的后脑,深深地吻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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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我躺在他怀里玩他的手。他的手很大,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掌心有茧。我一根一根手指地摩挲过去,眨了眨眼睛,随意说道,“你有没有看过《时间机器》?”
“是威尔斯写的那本书吗?”
“嗯。”我翻过身,撑起身子面对他,抿嘴笑,“就是那个,发明家造了机器,能在时间里穿梭,从维多利亚时代跳到未来的八十万年后……”
我顿了一下,觉得这个例子好像不够贴切,又想了想,“还有,古希腊神话你看过吗?里面赫尔墨斯的双蛇杖,据说能让人穿梭神域。”
我越说声音越小,自己都觉得这些东西怪怪的,词不达意。我抬头看了一眼他,他正垂眸看着我,灰蓝色的眼眸里带着思索,还有点疑惑。
哎呀,有点语塞了,这东西本就是解释不清的。真是烦人,我深吸一口气,决定换个方式,直接问道,“赫德里希,你多少岁!”
“三十一岁。”
“比如,”我急切地比划着,“比如现在三十一岁的你,回到了你一岁的时候,你觉得会是什么样子?”
他眉头微皱,答道:“我会是一个婴儿。”
“嗯。你会是一个婴儿。”我点头,“再换个比喻,那比如说现在的你,睡了一觉,醒来发现,你回到了一百年前的德国,你觉得会发生什么?”
这次他思考的时间更长了一些,“一百年前。我祖父那会儿还在挥舞马刀。”“……我会被当成间谍?”
“对对,你会被当成间谍。”我略微激动地抓住他的胳膊,但看着他一脸“这还用说”的平静表情,我那股劲儿又一下子泄了。
我轻轻叹了口气,到底还是解释不通啊。这太荒谬了,他等下会不会觉得我神经错乱,受了刺激,然后就不爱我了,甚至把我送去什么地方治疗?
我用手肘撑起上半身,表情特别严肃,“赫德里希,其实我,是从未来80年后……来的人。”
我清楚地看到,他灰蓝色的眼眸微微睁大,眉头渐渐蹙得更紧了。天呐!耶和华,你在吗,别让他觉得我是个神经病呀。
我心脏狂跳,话锋立刻一转,声音也虚了下去,“也就是2025年的年代。我从那里,不是横穿马路的那个穿梭,是穿梭时空,时间,然后来到了这里,1938年。”
他的眉头没有松开,但脸上刚才那点困惑又好像没了,也没有惊讶,一脸平静的看着我,然后面无表情的伸手攫住我一边的胸脯,“好。你是20、2025年来的人。”他念那个年份有些拗口,“冷不?都没穿衣服,快躺过来。”
“不冷!”我立刻说道,悻悻地钻回他怀里。
“你妹的,根本没相信我……”此处说的中文。
———
博韦—蒂莱机场并非民用航空枢纽,更像是一个戒严的军事据点。我们的车沿着内部道路疾驰,穿过一道又一道由持枪士兵把守的关卡。士兵们只瞥了一眼车牌和副驾驶座上约阿希姆无声出示的证件,便立刻立正,挥手放行。停机坪上零星停着几架涂着铁十字标志的容克Ju 52运输机,还有更小巧的费斯勒“鹳”式联络机。
车最终停在最内侧一处专用的停机坪旁。一架Ju 52静静地停在那里,机身上没有寻常的航班号,只有一个代号和国防军鹰徽,还有几个地勤人员围着飞机做最后检查。
这时,一只手掌覆上我的肩膀,将全程一直面向窗外的我扳了过去,赫德里希看到我的脸以后,明显地愣了一下。下一秒,他将我整个人从座椅上揽起,抱到了他的腿上。
“我的宝贝……嘘,好了好了,不要哭。”他一只手紧紧环住我的腰,另一只手宽慰地拍着我的背。
就算在心里预演了一千遍这个场景又怎么样,当这架飞机真的停在我面前,我几乎瞬间就成了个泪人。
约阿希姆立刻推开车滑了出去,车内只剩下我们。
赫德里希不说还好,这一哄,我心里彻底土崩瓦解,我揪着他胸前的衣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鼻涕依旧全糊他身上。
后悔,后悔死了,早知道不要轻而易举的说回去,真是丢脸,怎么会哭成这样?
赫德里希更紧地抱住我,“一个月之后,”“我每天都去港口等你。圣纳泽尔,勒阿弗尔,或者其他任何你靠岸的法国港口。只要船一进港,我第一时间去接你。我保证。”
“万一人很多,港口又大,你没看到我怎么办?”我抬起泪眼抽抽搭搭地说,“或者我变样了,海上太阳晒黑了,或者我生病了瘦了,你认不出来了,呜呜……”
他低下头,擦去我不断涌出的眼泪,眼睛专注地看着我,“港口再大,我都不会认不出来你。”他斩钉截铁地像在说一个真理,“放心,宝贝。”
无语,把离别搞得这么黏糊糊,惨兮兮的。
“我给你打电话,你必须要接。”我瞪着他。
“好。”
“我回去看看家里有没有固定电话,我如果没钱给你打了,就换你给我打。”“也不要每天都打,偶尔打几下就行了,电话费好贵的。”
“好。”
“好好干活,不要让人家把你调走了!”
“好。”他握住我胡乱挥舞的手,包在掌心。
“照片不要弄丢了,你看,我都有把项链一直带在身上,从没摘过。”我扯出藏在衣领下的那条军牌项链,“还有那个怀表,包包满了我就直接把它塞进去的……不过肯定坏不了。”
“好。”
要求提了一堆,他全数应下。
“烟在哪?”我伸进他的口袋里去掏,“给我。”
“好的,宝贝。拿去吧我不抽了。”
“哈?你想抽就抽啊。”我掏到了,一个外国烟,“是我要抽……”
我直接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动作很自然。
赫德里希无奈的笑了一下,没说什么,抬手一点点擦掉我脸上的泪痕,动作很轻很慢,小心翼翼的。
然后,他低下头捧起我的脸,珍而重之地吻了下来。
落在我的额头、眼睑、鼻尖、脸颊,最后才覆上我的嘴唇,无限怜惜与温柔。
“回去,”他抵着我的额头,气息交融,声音低得只有我们能听见,“可别跟别人跑了。”
我用力点头。
“你买的那些东西,我怕不够,”他继续说,拇指摩挲着我的脸,“又让约阿希姆去弄了一箱东西来,都当是给你爸爸妈妈的见面礼。”他顿了顿,“我人到不了,心意先到。”
我茫然地点点头,我再次扑进他怀里,断断续续的撒娇,说了不知道些啥,都很语无伦次。
过了好一会儿,我情绪稍微平复,他才低声说,“等你回来还要带你去那个‘秘密’的地方。”“再听你说说那些……2025年的事情。你昨晚上,都没说完。”
我一呆,他不是没信吗?
这到底是信了还是没信啊?
……算了。无所谓了。不重要了。
我此刻只想抛开一切,不管不顾地留在这里,留在他身边,什么家国责任,什么身份谜团,统统丢到脑后,就让时间停在此刻,天荒地老。
真是疯了。
深呼吸……吸气……呼气……
我抬起头无比认真的亲吻他的唇,带着我所有无法言说的爱恋和不舍。但就在情动深处,在他手臂收紧时,我连忙向后一退,从他唇上分离。
我迅速地从他腿上滑下来,坐回旁边的座椅上,我扭头,深深地看着他,此刻已经把这双灰蓝色的眼睛永远记在了心里。
“我去了,”
“等我回来!赫德里希!”
我无比认真的说。
这男人坐在那,军装挺括。金发一丝不苟,“好。”
…………
“我爱你,我等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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