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见月
那一道紫金色的雷之吐息，从九天之上的漆黑裂缝中喷薄而出，如同一道横贯天地的神罚之矛，将整个世界都染上了一层庄严而又毁灭的色彩。
在这一刻，时间、空间、声音，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陈东和他的队员们，甚至包括天空之上玄鸟中的沈卫国，他们的大脑已经完全停止了思考。
他们的眼睛，他们的灵魂，都被那一道从天而降的紫金色光柱所填满。
那是什么？
那是神话的再现，是传说的降临。
那是凡人穷尽一生想象，也无法描绘出的，真正的，灭世天威。
而身处在这天威正下方的皇族僵尸，它那燃烧着猩红火焰的瞳孔，倒映着那片越来越近的，足以将它彻底抹去的紫金色光海。
绝望。
前所未有的绝望，淹没了它那被怨毒和疯狂填满的神智。
它燃烧了龙气，自毁了根基，换来了它自诞生以来最强大的力量。
它以为自己能够与这个可恶的小子同归于尽，能够用自己的毁灭，来捍卫自己身为皇族的最后尊严。
可直到此刻，它才真正明白，自己错得有多么可笑，多么可悲。
它不是在挑战一个强大的修行者。
它是在向一片无垠的星空，吐出一口微不足道的唾沫。
它是在向一座巍峨的万丈神山，挥舞它那孱弱可笑的拳头。
它所有的骄傲，所有的不甘，所有的怨毒，在这绝对的，不讲道理的，足以代天刑罚的伟力面前，都只是一个笑话。
“该死的贱民——！！！”
在被那紫金色雷光彻底吞噬的前一刹那，它那残破的身躯中，爆发出了一声充满了无尽怨恨与疯狂的咆哮。
那不再是单纯的嘶吼，而是带着清晰的，属于人类的语言。
“朕乃天子！大明龙孙！尔等乱臣贼子，卑贱之民！也敢弑君！！”
它的声音，充满了身为皇族最后的，也是最顽固的傲慢。即便是在魂飞魄散的最后一刻，它依旧认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天潢贵胄，而所有与它为敌的，都是该死的贱民。
这声咆哮，回荡在死寂的山谷中，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陈东等人心神剧震。
其咆哮竟然真的有种让他们双腿不由自主的想要跪拜。
然而，回应它的，是吴忧那依旧冰冷，却又带着无上威严的声音。
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雷霆的轰鸣，压过了山川的震动，如同天宪昭昭，响彻在每一个生灵的心底。
“天子？”
“这个世界，早已不需要什么皇。”
“他属于人民.........”
话音落下。
紫金色的雷之吐息，轰然降临！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没有毁天灭地的冲击波。
那道蕴含着无尽毁灭之意的紫金色雷光，就像是拥有生命的潮水，温柔地，却又无可抗拒地，淹没了那头皇族僵尸所在的一切。
在被光芒吞噬的瞬间，那头僵尸甚至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一声。
它的身体，它那堪比钢铁的骨骼，它那燃烧着龙气与怨毒的魂体，都在这至高神雷的净化之下，被直接从这个世界上，从因果的层面上，彻底地，抹去。
分解。
蒸发。
化为最原始的，虚无。
它就像是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一样，消失得干干净净，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雷光来得快，去得也快。
当那道贯穿天地的紫金色光柱缓缓消散，当那条盘踞在九天之上的雷龙隐入漆黑的裂缝，当那道恐怖的空间裂缝也随之愈合。
整个世界，重新恢复了它原本的模样。
不，并不一样了。
那笼罩了整个山谷，浓郁到化不开的尸气、怨气、阴气，此刻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彻底抹去。
天空之中，那片压抑了许久的厚重乌云，也开始缓缓散去。
一缕清冷的月光，穿透了云层的缝隙，如同圣洁的聚光灯，洒在了那片被雷霆与山势蹂躏得不成样子的山谷中央。
拨云见日，朗朗乾坤。
不，是拨云见月，天地清明。
风停了，雨止了。
那之前还在剧烈颤抖的山脉，也重新归于平静。
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死寂。
只有那潺潺的溪流声，和远处林间传来的几声虫鸣，在证明着这个世界，依旧是活的。
陈东缓缓地松开了抱着巨石的手，整个人瘫软在了冰冷的泥水里。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感觉自己肺部的空气，都带着一股劫后余生的甘甜。
结束了。
那个如同噩梦般，将他们这支精锐小队逼入绝境，甚至连反抗都做不到的绝世凶物，就这么……没了？
被一道雷，劈得连渣都不剩？
他缓缓地抬起头，目光越过那片狼藉的战场，越过那个被普通雷霆劈出的巨大深坑，最终，落在了那个依旧站在原地的小小身影上。
那个穿着陈旧紫色道袍的孩子。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月光下，小小的身躯，在地面上拉出了一道长长的影子。
他没有再散发出那种毁天灭地的气势，也没有了那种号令山河的威严。
他就那样站着，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在雨后跑出家门，欣赏月色的普通孩童。
可是，在场的所有人，没有一个人敢把他当成一个普通孩童。
陈东身边的队员们，一个个都还保持着各种僵硬的姿势，有的跪着，有的趴着，有的靠着残骸。
他们的眼神，全都聚焦在那个小小的身影上。
那眼神里，没有了恐惧，没有了绝望。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刻，更加纯粹的情绪。
那是凡人，在亲眼见证了神明创世与灭世之后，所剩下的，唯一的，也是最本能的……
朝拜。
他们甚至，连开口说话的勇气，都没有。
他们害怕，自己这凡俗的，污秽的声音，会惊扰到这位行走在人间的，真神。
整个山谷，除了风声，再无他响。
那道月光，仿佛成为了天地间唯一的追光，将所有的目光，都引向了那个孤独而又伟岸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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