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我们会好好的
林薇没有接过咖啡，礼貌地拉开距离：“谢谢你，埃里克，但下次不用这么麻烦。”她的德语带着淡淡的口音，语气里的疏离像一层薄冰——自从来到苏黎世，埃里克的示好就从未停过，从帮她占图书馆的位置，到邀请她参加社团聚会，可她始终不敢靠近。那些藏在笑容背后的期待，总会让她想起帕占看她时的眼神，一个带着阳光，一个裹着寒冰，却同样让她本能地想要逃离。
埃里克的笑容僵了一下，拿着咖啡的手缩回来，却很快又恢复如常：“没关系，我只是觉得……你总是一个人，会孤单。”他看着林薇转身走向教学楼的背影，那背影在雪地里显得格外单薄，像株随时会被寒风折断的芦苇。他不知道这个来自华国的女孩心里藏着什么，只知道她总是在课堂上认真记笔记，在图书馆待到闭馆，却从不愿参加任何社交活动，眼底的落寞，连苏黎世的阳光都照不暖。
林薇坐在图书馆靠窗的位置，她翻开课本，目光却落在窗外的雪地上，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冯家别墅——去年冬天，北城也下了一场大雪，她和爸爸妈妈一起堆了一个雪人，那雪人带着红围巾、红帽子可爱极了；冯怡雪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和他们一起说说笑笑，一起玩雪，可是等她再出来的时候那个雪人的脑袋就掉下来了，碎了几瓣，她当时不清楚怎么回事，还心疼了一阵……现在想来定是冯怡雪干的好事。她始终不明白，自己的堂妹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如果不是她把自己骗出去，给自己喝了放药的果汁，她怎么会被带去那种地方，又怎么会惹上帕占……
指尖猛地一颤，钢笔在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墨痕。林薇闭上眼，用力掐了掐掌心，试图驱散那些翻涌的记忆。可越用力，那些画面就越清晰——帕占压在她身上的重量，他在她耳边说的那些占有欲极强的话，还有她拼命挣扎时，他眼底闪过的冰冷……
“别想了，别想了。”她低声喃喃，手不自觉地抚上小腹。那里已经能摸到轻微的隆起，两个多月大的小生命安静地待在里面，像是能感受到她的恐慌，忽然传来一阵极轻的悸动。林薇的心瞬间软了下来，指尖轻轻摩挲着那片肌肤，眼眶发热：“宝宝别怕，妈妈在。”
夜幕降临，林薇躺在木屋的床上，窗外的雪还在下，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上投下细碎的银辉。她以为今天能睡个安稳觉，却在午夜时分，再次坠入那个反复出现的噩梦——
还是那间熟悉的卧室，水晶吊灯的光芒刺眼，帕占的手紧紧攥着她的手腕，将她按在床上。她拼命挣扎，却怎么也推不开他沉重的身体。他的呼吸落在她的颈间，带着危险的气息：“女人，你以为你能逃到哪里去？就算你跑到国外，我也会把你抓回来。”
“不要！放开我！”她尖叫着醒来，浑身被冷汗浸透，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窗外的雪已经停了，月光依旧清冷，可她却觉得浑身发冷，像是还被困在那个噩梦般的房间里。
小腹传来一阵明显的悸动，比白天更强烈，像是小生命在担心她。林薇连忙坐起身，靠在床头，手轻轻抚上小腹，声音带着哭腔：“宝宝对不起，妈妈又让你害怕了。”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呼吸，目光落在床头柜上的照片上——那是她和父母在苏黎世湖边拍的，照片上的她笑得很勉强，却还是能看出一丝对未来的期许。
“我们会好好的，”林薇看着照片，像是在对自己说，也像是在对腹中的孩子说，“这里很安全，帕占找不到我们，我们会在这里重新开始。”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些阴影从未真正消失。它们藏在她的潜意识里，藏在午夜的噩梦里，像一根无形的线，只要帕占还在寻找她，这根线就会一直紧绷着，让她永远活在恐惧与不安之中。而她能做的，只有紧紧护住腹中的孩子，在这片看似自由的土地上，小心翼翼地活下去。
————
一转眼半年过去了，阳光却慷慨地透过医院诊室的落地窗，在浅色地毯上织出暖融融的光斑。冯启东一手提着保温袋，一手自然地护在林薇身侧，步伐放得极缓，仿佛怕惊扰了女儿腹间安稳蜷着的小生命。萧兰则走在另一侧，指尖轻轻勾着林薇的羽绒服袖口，目光反复落在女儿隆起的孕肚上，藏着掩不住的疼惜。
“别紧张，这里的医生很专业。”萧兰柔声安抚，替林薇拂开额前垂落的碎发。林薇笑着点头，手却下意识覆在孕肚上——刚才来的路上，小家伙还轻轻踢了她一下，像是在回应她的期待。
检查床旁的显示屏亮起时，林薇的心轻轻提了提。医生握着探头在她腹间缓慢移动，细碎的德语解释声里，屏幕上忽然浮现出模糊却清晰的轮廓：小小的手蜷缩着，脚掌抵着子宫壁，连微微鼓起的小肚皮都隐约可见。
林薇的呼吸骤然轻了下来。她微微前倾身体，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屏幕，唇角先是轻轻颤了颤，而后慢慢漾开柔软的笑意。那笑意顺着眼角眉梢漫开，连带着眼底都浸了温软的光，手在腹上轻轻摩挲，声音轻得像怕惊走什么：“爸，妈，你们看……他在动呢。”
冯启东凑到屏幕前，原本紧绷的肩线缓缓放松，嘴角也跟着弯起，伸手拍了拍林薇的肩，声音里是难得的温和：“像你小时候，总爱踢被子。”萧兰早已红了眼眶，掏出纸巾按了按眼角，却笑着凑过去，指着屏幕上小小的轮廓：“你看这鼻子，多像启东年轻的时候。”
诊室里静悄悄的，只有仪器的轻微嗡鸣，和一家三口低声的交谈。阳光落在林薇带着笑意的脸上，落在她覆着孕肚的手上，将这一刻的温柔，细细密密地缝进了瑞士的冬日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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