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那是他的宿命

夜色漫进窗棂时，帕占解开衬衫纽扣，棉质衣料从肩头滑落的瞬间，后背那道新鲜的红痕骤然暴露——是埃里克的钢管留下的印记，肿得发硬，像条狰狞的赤蛇。

冯天雪的目光刚触到那道伤，嘴唇就抿成了一条直线。她没说话，转身走向玄关的医药箱，金属搭扣开合时发出轻响。再走到帕占身后，她的声音比夜色更轻：“我帮你上药。”

帕占一怔，侧过头看她。灯光落在她垂着的眼睫上，投出细碎的阴影。他没应声，只是缓缓转回去，在沙发上坐直了脊背，像尊卸下防备的石像。

药膏是她特意找的活血化瘀款，指尖蘸着乳白的膏体触到伤处时，帕占的后背猛地绷紧，肌肉线条瞬间绷得发紧。他喉结滚了滚，忽然开口，语气里带着点自嘲的冷意：“心疼了？你应该不会。”

冯天雪的动作没停，只是指尖的力道放得更轻。心疼吗？好像谈不上。可视线扫过那道新伤周围，深浅不一的旧疤像褪色的印记，密密麻麻铺在他的后背——她忽然想起帕占说过的话，他的世界里没有对错，只有“活着”两个字。或许，她从来都没法用自己的眼睛，看清他踏过的那些黑暗。可这份清醒又让她心慌，她终究，融不进他的世界。

晨光漫进餐厅时，冯天雪扶着楼梯扶手慢慢下楼。八个多月的孕肚坠得她行动发沉，每走一步都要格外小心。餐桌旁，帕辰正低头切着煎蛋，银质餐刀划过瓷盘，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抬眼扫了她一下，没说话，继续把煎蛋切成小块。

冯天雪在他对面坐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布：“没来得及问你，你为什么会在苏黎世。”若是早知道他在这儿，她当初绝不会选这个国家落脚。

帕辰终于抬眸，晨光落在他眼底，没什么温度：“我是在这毕业的。”

冯天雪“哦”了一声，心里忽然有些空。原来如此，他来这里本就合情合理，是她对他的了解，太少太少了。沉默在空气里漫了几秒，她还是没忍住，声音放轻了些：“那你…和南蒂小姐…”

话没说完，帕辰握着餐刀的手顿了顿，脸色骤然沉了下去，语气里带着点刺：“你真够八卦的，也不知道我哥知不知道。”

冯天雪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手指攥紧了桌布边角，小声辩解：“我就问问。”她没说的是，当初从帕占身边逃出来时，撞见的就是他和南蒂相亲的场景——那时南蒂看着他的眼神，分明带着藏不住的好感。

“那你在这里工作吗？”冯天雪攥着桌布的手指松了松，顺着话头往下问。既然帕辰不让提南蒂，那问问他的近况总该没问题——她心里揣着点不服气，也藏着点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好奇。

帕辰刚叉起一块培根，闻言抬眸看她，眉梢挑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对我这么好奇？不怕我哥吃醋？”

这话像根细针，猝不及防扎了冯天雪一下。她身子一僵，指尖猛地攥紧了桌布，语气也硬了几分：“帕辰，我再不济也是你嫂子，了解一下家里人的情况，有问题吗？”

“呵。”帕辰低笑一声，尾音里裹着明显的嘲讽，“你带入‘嫂子’这个角色，倒是挺快。”

“你以为我愿意？”冯天雪的脸颊又热了起来，这次是气的，“若不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总不能说，是这肚子里的孩子，把她和帕占的人生死死绑在了一起。

帕辰没追问，只是放下叉子，指尖在餐碟边缘轻轻敲了敲，语气冷了下来：“本来是想在这里安稳工作的。可惜，被你搅黄了。”

冯天雪彻底愣住了，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心里满是茫然：“……”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不知道的是，帕辰在苏黎世早有自己的事业版图——一间低调的投资工作室，足够他远离帕占的世界，过几天清净日子。可谁能想到，冯天雪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而帕占为了她，竟直接把触手伸到了这座本该平静的城市。他精心维持的安稳，如今全成了一团乱麻。

越想越气，帕辰猛地将刀叉往餐碟上一扔，金属碰撞的脆响在餐厅里炸开。他起身抓起椅背上的公文包，连句告别都没有，脚步重重地踩着地板往外走，玄关的门“砰”地一声关上，震得窗棂都颤了颤。

就在这时，帕占从楼梯上走了下来。他刚结束一通越洋电话，眉宇间还带着点未散的冷意，看到餐桌旁脸色发白的冯天雪，脚步放轻了些，在她身边坐下，声音低沉：“别理他。”

“他……到底怎么回事？”冯天雪转头看他，眼底满是困惑，“之前是因为Mai，现在又是为什么？他好像一直对我有敌意。”

帕占拿起桌上的温水，递到她手里，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我想让他帮我打理这边的事。他心里有气，没处撒，就朝你来了。”

“他是你弟弟，你怎么能这么逼他？”冯天雪握着水杯的手紧了紧，语气里带着点急，“强迫别人对你来说很有乐趣吗？你明明看得出来，他不愿意。”

“逼他？”帕占的眸色骤然深了几分，他倾身靠近，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声音里带着点说不清的冷，“冯天雪，你觉得我是在害他？”

冯天雪被他看得心头发紧，却还是咬着唇点了点头：“你总是这样……”

“那是他的宿命。”帕占打断她的话，语气斩钉截铁，没有半分转圜的余地，“从生在这个家里的那天起，他就躲不了。”

“宿命？”

冯天雪重复着这两个字，声音轻得像被风吹散的棉絮，眼底的愕然一点点漫开，连握着水杯的手都开始发颤。她下意识地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隆起的小腹上——掌心轻轻贴上去，还能感受到胎儿细微的胎动，那是她此刻唯一的软肋。

如果帕辰的人生早就被“宿命”钉死，那她肚子里的孩子呢？这个还没见过世界的小家伙，以后也要被卷进帕占的世界，背负着同样身不由己的宿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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